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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紧紧地靠在一起,等待着这场天灾离去。狭窄的青丘虽然阻断了大部分风雨,但雨水还是很快透过帐篷的缝隙渗透进来。我用力顶在接缝处,后背湿了大半,下半身仿佛浸透在冰水中,逐渐变得麻木,失去了知觉。我试着移动了身体,不料因为长时间的僵直,脚部不受控制,忽然失去了平衡。我这一摔,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防风布“嗖”的一声被卷得无影无踪。豆大的雨点夹杂着随时会要人命的冰雹,朝着我们几个人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Shirley杨急忙抽开她的背包,扯出一张毛毡子。毛毡子吸了水,变得异常笨重,但我们眼下根本没有其他选择,与其暴露在铺天盖地的冰雹中,不如用它防个身,聊胜于无。我想起包里还有铁镐立刻来了主意,用仅剩的三个铁镐作为固定物,在峡谷间钉了一处“人”字形的避风点。然后将我们的背包堵在两侧抵挡风雨,为彼此博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暴风骤雨间,我不禁又朝胖子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因为水雾太大,能见度低,怎么也看不真切,这一次不知为何,总觉得混沌的地平线尽头有一群模糊的人影正在缓慢地移动。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再次从避风点里探出身。Shirley杨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诧异地拉住了我,问我要干什么。
“外面好像有人。”
“你看错了。”Shirley杨斩钉截铁地说,“这种鬼天气,谁会在外面走?”
我有些犹豫,还是毅然探出了头。我举起望远镜,再次将视线集中在地平线处。这次除了昏黄的天空再也看不清其他东西。我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回到毛毡里,脚腕忽然一沉,险些扑倒在地。我急忙低头寻找,只见磅礴的雨水中,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只灰白色的人手,紧紧地贴在我的脚腕上。
我心头猛地一沉,顾不上别的,抬起右脚猛地朝前甩去,打算借助惯性摆脱那只恐怖的灰手。不料那只自地下冒出的手掌极为有力,全力之下居然纹丝未动,我自己反倒因为用力过猛一屁股坐在了泥浆中。我大喊起来,可惜风雨太大,毛毡里的人根本没有听见呼救声。我蹬起另外一只脚,朝着灰色的手掌连踹了好几下。可它就像石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我逐渐冷静下来,又试着调整角度,慢慢地抽出了右脚。那只灰白色的人手依旧保持着抓握的动作,悄无声息地躺在泥水中。我觉得不对劲,又再次爬回去,发现那只人手不过是半截石制的雕塑。我回到毛毡中,惊魂未定。Shirley杨见了我的脸色就问怎么回事。听闻找到佛手,老揣撩开帘子,不想迎面一阵冰疙瘩,砸得他不得不缩了回来。
“动不了,太厉害。”他抖了抖手脚,抵着墙背对我们说,“早说过崖上有东西,我看八成是古时候留下的,算不算文物?”
此时我哪有心思管什么文物,胖子生死未卜,又逢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鬼天气断了前路,只好硬耐着性子蹲在漏水的毛毡里等待风暴过去。这一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外面风雨声逐渐消失,我再次挑起毛毡,发现天早就黑了,除了呼啸的狂风之外,再也没有半点落雨的迹象,连原本泥泞的水坑都不见了,更别提什么冰疙瘩。
“咋这么快就干了,水都到哪儿去了?”老揣摸着沙地一路小跑,在青丘之间转了个来回。如果不是我们三人浑身透湿,谁也不会相信刚才这里发生过什么。
“先生火,山上寒气重,烤不干,咱们就等着冻成冰棍。”青丘小道路窄风大,不适宜露营。我带着大家来到地陷边上,找了一处避风性相对比较好的土墩开始生火。
“邪门了,真邪门。”老揣看着冉冉升起的篝火,吞了一口唾沫,“除了咱们三个大活人,周围一滴雨都没有。刚才的冰雹,不是我在做梦吧?”
我无法解释他的疑问,自己同样一头雾水。我急着找人,烤干了鞋袜,套上半湿的外衣就站起身来。Shirley杨裹着毯子从土墩另一头跑了上来:“打火机和手电筒你带在身上,包里还有一只信号枪,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我接过背包,让她回去歇着。Shirley杨摇头:“我整理完衣服立刻追上去,你自己小心点。”
“不管能不能找到人,一个钟头之后,咱们土墩子集合。”我背上包,摸着夜色再次跳入地陷中,回头看了一眼火光中的Shirley杨和老揣,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距离胖子失踪已经过去了6个钟头的时间,因为雨水的冲刷,原本龟裂干涸的泥地变得光滑无比,细碎的泥土结成了块状,地上的脚印早就没了踪影。我凭着记忆来到白天出事的地方,举起手电仔细查看,忽然发现泥土的颜色发暗,与周边的土壤有些许不同。我沿着这些泥土往前找,赫然察觉事情不对。不知为何,雨水冲刷过的泥地里,居然清晰地留有一排排杂乱无章的脚印,粗略估计起码有二十个人以上。我站起身朝青丘方向张望,发现这个距离正是我当时所见到的地平线。难道我先前没有眼花。果真有一队人马曾经在狂风暴雨中,顶着漫天的冰疙瘩在前行?
我越琢磨越觉得可疑,起风前我们留下的脚印早就被抹平了,为什么暴雨中的队伍会印下如此清晰的痕迹,他们是人还是鬼?眼下没有其他线索,我只好沉下气来,沿着这排杂乱的泥脚印跟了上去。这排脚印一路往南,朝着地陷的腹心部分延伸。走着走着,前方慢慢出现了光亮。我急忙关闭手电,猫下身子悄悄地前进。又跟了一会儿,四周不断传来金属敲击的声响。黑灯瞎火看不真切,前方的光亮若有似无。我仿佛置身在深不见底的大海之中,总觉得脖子勒得慌,怎么也透不上气。我扯开衣服上的纽扣,眯起眼睛努力辨认方位,可四周荒得可怜,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再跟下去,脚印逐渐模糊不清,有些地方三五个脚印乱成一团,我伸手比画了几下,有的地方空隙大得离谱,看间距怎么也不像同一个人留下的。到后来,地里干净得一根毛都没长,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脚印。我心中大骇,二十个人的队伍说不见就不见了,消失的方式简直跟胖子如出一辙,难道这块地陷里另藏玄机?还来不及思考,原本忽闪忽闪的火光突然炸开了锅,耀眼的火焰如同爆浆而出的泉水,一下子冲上了天际。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忙冲着那道冲天的红光奔上前去,准备一探究竟。
还没跑几步,就看见前边有一道又长又高的障碍物,远瞅着像是人工搭建的围栏。定眼一看,栅栏四周果然有人影在晃动。那些人似乎正在围观眼前的奇景,并未注意到我正在向他们靠近。我趁机猫上前,发现前边果然有一处大型营地,围栏边上散落着铁锹、煤炭、木料,还有尚未完工的行军帐篷。有几个人离得比较近,我借助火光得以看清他们的样貌,都是生脸。再瞧他们的衣着,清一色的黑裤,头上绑着黑色的头纱,如果不是借助强光,黑夜中根本注意不到他们的存在。我贴在木桩一侧,再次朝他们的营地里张望,一个敦实的背影忽然映入眼眶。我乐得差点喊出来,又晃了几眼,再次确定那个耷拉着脑袋,颓坐在营地中央的人就是胖子。我试着接近他,可营地内三步一岗,五步一亭,零零散散居然有十几个看守,再也无法靠近栅栏范围内半步。那伙人里,有一组来回巡逻的五人小队,他们胸前挂着制式步枪,瞧模样不像野路子。我想起死在林子里的摩托车手,以及那片被清理得异常整洁的营地,心中更加确定,眼前这伙人不好对付。
好在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抹自地底射出的火光上,外围守卫相对松懈,否则在靠近围栏前我就已经被他们发现了。如果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再想钻空子救人那必定难上加难。据我观察,他们这个营地里并没有配备交通设备。这对我们来说相对有利,逃起来不至于瞬间就被他们追上。但声东击西必须打配合,眼下就我一个人,既要救人又要制造混乱,实在太过勉强。我正思考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引出去,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急忙就地一滚,换了个位置扭头查看情况。黑夜中,匍匐着两个人影,正朝着栅栏木营地迅速地移动,瞧样子并没有察觉我的存在。我暗松了一口气,继续观察,突然觉得领头的那个有点眼熟。
Shirley杨?我定眼再看,来者果然是Shirley杨,不用说,另外一个肯定是老揣。“嘿!嘿!”我朝他们轻声吆喝。Shirley杨微抬起脑袋,很快就看见了我。他们两人顺着栅栏的方向,慢慢地爬到了我藏身的地方。
“胖子在里头?”
“绑着呢。”
她抬头看了一眼,侧过身来说:“那趁着红光还没消失,咱们动手。”
我有点担心老揣,不料他意外地镇定,脸上还抹了泥,一副慷慨就义的神色:“你们去救人,我来引开他们。信号枪借我使使。”
“不,兵分三路。咱们分开跑。声势要大,最好把他们搅晕了,让他们觉得到处都有人。”我大致讲了一下计划,由老揣先走,带着信号枪去远处的山头吸引注意力,然后由我冲进营地制造混乱,Shirley杨趁机救人,确定甩掉所有的尾巴之后,在青丘集合。
我再三叮嘱他们,这伙人不好对付,千万不能起正面冲突,关键时刻该服软就服软,保命要紧。老揣应了一声,转身消失在黑夜中。栅栏营地外,只剩我和Shirley杨两人。她盯着那抹尚未消失的红光,忍不住问怎么回事。我说来得晚,具体情况不清楚。但事先发生过爆炸,瞧周围这些家伙什,怕是遇上同行了。
Shirley杨哭笑不得,估计也在纳闷儿盗墓什么时候成了基础行业,怎么我们几个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遇上截和的。
“也好,说明咱们没找错地方,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我们在山腰上见到的摩托车队与这伙人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相信并非同一路人马。那先前在林中营地发生的就不是内讧,而是有预谋的阻截、暗杀。想起那几具尸体,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如果不是路上耽搁了,那现在曝尸荒野的人也许就是我们。我和Shirley杨守在暗处,静心地等待老揣行动。我顺带又瞥了几眼栅栏内的情况,除了胖子之外,地上还蹲着另外几个人,被揍得鼻青脸肿,身上还捆着绳索。他们被关在营地的另一侧,与胖子隔得还挺远,看来是有意被分开,害怕他们串了消息。
又等了一阵儿,红色的光逐渐散去,夜色再度恢复平静,原本围观的人群渐渐回到营地中。我心说糟了,这浩浩荡荡的人马一旦回巢,那救人的事八成要泡汤。我决定不再等老揣那边,提前动手,打乱对方的步调。想到此,我甩下背包,打开手电,飞快地朝栅栏的另一头跑去。几个眼尖的看守瞬间大叫起来,让我站住。我知道他们手里都有枪,哪里敢停,稍微回头望了一下,再次飞奔起来。这下营地里彻底炸开了锅。我耳边枪声一片,很快就被人跟上了。好在事先已经瞄准了逃跑的路线,我沿着地陷边缘狂奔而上,最后一头扎进了山林里头。我不敢跑得太远,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为Shirley杨争取机会。
游走之际我特意数了数,追我的人分了两路,前后大概有四五个人,都是直接从营地里冲出来的。这样粗略估计,栅栏那里剩下的人依旧不在少数。不知道Shirley杨能不能顺利把胖子接出来。我跑着跑着失去了方向,夜色中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的位置,追击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伙人的包围网在逐渐收拢。我蹿上一棵巨木,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眼看着有两个人端着枪从树下经过。我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这时,远山忽然亮起一道白光,笔直地升上了夜空。刚才追着我的两个人很快折了回来,他们大声嚷嚷着,顺着白光而去。老揣这一枪虽然晚了点,但效果不赖。我躲在树上,只见林子里很快又蹿出三四个人,纷纷朝信号枪亮起的地方赶去。我不敢大意,又待了好一会儿,确定四周无人,才慢慢地滑下树来赶往指定地点集合。
我脚下走得很急,心里挂念着其他人,盼着他们顺利脱险。可事与愿违,等我到了地方一看,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远处不断传来枪声,我又惊又急,想折回去找人,又错过他们。只好按下性子,坐在岩石边上干等。半个钟头后,我隐约听见了熟悉的骂娘声,心中顿时忍不住狂喜。
“操他娘的,这群狗日的东西,回头看胖爷爷怎么收拾他们……哎哟,哎哟。杨参谋你慢点,慢点,我的脚……”
“胖子!”我跳起身,大步迎上去,只见Shirley杨正架着胖子,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
胖子似乎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见了我立刻伸出了手臂。我拉起他的胳膊,将他接了过来。他也不客气,全身的重量几乎都挂在我身。我注意到他脸上有伤,嘴角豁了一道口子,已经结了痂。
我扶他到一旁休息。Shirley杨长喘了一口气:“太悬了,老揣那边还没动静,你倒先冲出去了。”
“信号枪本来就泡过水,谁知道好不好使。反正人也救出来了,没事。”我问胖子怎么好好的叫人给俘虏了,连个响都没有。
胖子辩解说:“什么叫俘虏,他们那是暗算。”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珠子,“我当时刚下去,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硌得慌。捡起来才发现是一条断了线的玉髓质的项链。我哪有工夫跟你打招呼,趴下身开始捡珠子。谁知道珠子边上有陷阱,直接把人给摔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五花大绑捆在车队后边了。”
“栅栏营地里的那些人?”
“对,对,对。就是那帮龟孙子。二话不说上来就照脸往死里抽。胖爷我是谁啊,什么场面没见过。我临时凑了一段谎话,骗他们说自己是绿海建设团的工程师,来探测地形,后边还有大部队。这才留了一条命。”
“风暴来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躲着呗。好在有两辆大卡,要不然都得完蛋。”
听到这里,我心头的疑问更重了,如果不是胖子他们,那我在风雨中见到的队伍从何而来?我继续追问后续情况。胖子一边擦拭伤口一边回忆说:“具体情况不好说,天太黑,我又被关在车里,什么都看不见。反正从避雨的地方到他们那个营地,总共花了二十来分钟。”
“没有下车步行?”
“走了一段,从北山出来,车不通。怎么了?”
他说的方向,与我看到的脚印南辕北辙,根本对不上号。“难道山里还有其他人?”我的脑袋顿时蒙了,越想越糊涂。
Shirley杨守在路边,一直在等老揣,听了我们的对话,她分析说:“这伙人在山里有段时间了,而且对驼峰山的情况比咱们都熟。从绿海过来的路根本容不下那么大的卡车,他们肯定是从其他地方进来的。”
胖子点点头:“太他娘的对了,杨参谋神机妙算。我进了他们那个营地就觉着不对劲。到处都是家伙什,跟工程队似的。营地前边拉了一道封锁线,不停地有人从里面推着小车出来,边上堆满了泥土。我一想八成是咱同行,所以不敢多话,一直蹲在边上观察。可惜工地上的人都不太说话,我听了半天,只知道他们要挖一座古城,进山已经三四天了。好像是从天山那边过来的。”胖子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差点忘了,还有咱们在林子看到的尸体。那伙骑摩托的是他们雇来的运输队,不知道偷了什么东西,才被掀了老窝。剩了两个活口,本来跟我捆在一块,后来叫人提溜走了,关在另一边。”
胖子说的情况与我之前那些七七八八的推想差不离,这伙人果然也盯上了黑铜塔遗迹,在打镇库古城的算盘。
Shirley杨问我下一步计划,依我们的情况不可能跟他们硬拼。我沉思了一会儿,分析说:“既然他们已经破土成功,肯定会派人下去查看情况。地上留的人不会多,等老揣回来,咱们再摸回去。”
“不行!”Shirley杨瞪起眼睛,打断了我的计划。
“你急什么,我这话才说了一半。”
“你那些馊点子,不提也罢。”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按你的计划,八成准备跟着那伙人后边混进遗迹。这个计划太冒险了,我们对地下的情况一概不知,何况对方已经有了戒备。现在去,等于在拿大家的脑袋玩命。”
胖子举起双手道:“我无条件支持老胡,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咱们查了一路,哪能便宜那帮孙子。依我看也别等老揣了,现在就回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屁滚尿流。”
Shirley杨怒视了半天,见我们没有半点罢休的意思,只好妥协。“老揣还是要等,事关性命,起码要让他清楚整个情况。”
我和胖子商量了几句,最后决定给老揣留张字条,让他在根据地留守,等待我们凯旋。这个决定一方面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另一方面更怕夜长梦多,待对方反应过来摸清了我们的底细,那就连半点机会都没了。
计划完毕,我们三人整理行装准备上路。正要转身,山林里忽然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我们急忙散开,夜色中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集合点,大喊道:“不好了,出事了,妖怪吃了人!”
老揣连跑带跳,疯子似的冲进了集合点。他浑身冒着热气,衣裤像被大火烧过一样,到处破破烂烂,透着浓烈的硫黄味。他见了我,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扭曲无比,又哭又笑,不知道要说什么,笔直地撞在了我身上。我急忙扶住他。Shirley杨打开水壶,直接往他身上泼。老揣半天才回过神,四下张望了半天,开口问:“我在哪儿?”
“兄弟,不是真疯了吧?”胖子上前“啪啪”给了他两个大耳光。老揣浑身一哆嗦,死死地盯着我们,最后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被老揣的样子唬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等了半天,他终于爬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死地握住我的手说:“走!快走!不找沙子了。大家快回去。”
我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古城不但事关老揣的生死,还牵扯到他一家老小。就算有人拿枪指着他,他也不会轻易放弃。眼下居然说要走,必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使他的信念在瞬间崩溃了。
Shirley杨试着安抚他的情绪,但老揣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拽着我们可劲儿地喊“走”。我按住他,厉声问:“走什么走!你看见什么了!”
“有龙,有妖怪,就在地下,白花花的骨头,还会喷火,人都被它吃了。”老揣说着,眼泪鼻涕再次不争气地糊了一脸。
我让他慢慢说,想起包里还有半口酒,就全给他灌了下去。喝了酒,他的精神明显好转了不少,只是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信号枪一直不响,我急了半天;后来听见枪声,知道你们那边先动了。我在山里点了火,好不容易把信号弹给引爆了。后来他们追上来。我跑得快,顺着山路回到了那个营地附近。我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挖到了古城遗址。巧得很,留在营地的人,正准备下去。那么大一个坑,又黑又深,地上到处都是沟壑,他们说下就下。可还没等带头的说话,一道火墙忽然从地下蹿了出来,乖乖,百十米的大火墙,还没眨眼人就没了。我哪敢继续看,转身就跑,临了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那一眼,我看见一条白色的龙从地底下仰起了头。对!就是龙,有爪有牙,跟咱们在小龚家看见的一模一样。”老揣说着说着又喘了起来。他怕我不信,抬起右手对天赌誓,如果有半句假话,断子绝孙全家都不得好死。
听完这段骇人听闻的描述,我的心反倒平静下来。老揣以为我吓呆了,问我为何不说话。
“快走吧,为了我老揣不值得。”他抹了一把脸,似乎已经看透了生死,眼神中更添几分落寞。
“走,去栅栏营,会一会你说的那条白骨龙。”
“使不得!”老揣大叫,“你疯了吗?我说得还不够清楚?这,这不是人干的事啊!”
胖子拍拍他的肩,笑道:“哥儿几个走南闯北,这点风浪就退了,以后拿什么脸去见祖师爷?正好,你胖爷还没尝过龙肉,这趟刚好尝尝鲜,切两斤回去孝敬老薛。”
“杨小姐,你快劝劝他们。这可使不得啊!我老揣的命不值钱,犯不着硬拼。”老揣始终坚信挖掘开采触怒了神威,古城中有白龙看守,凡人不可逾越,可多年的经验让我看得更加透彻,我更愿意相信龙神吐息属于防御措施,是镇库百姓为了守卫城池设下的机关巧器。换个角度来看,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活着的龙,那怎么也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什么都得去见识见识才对。
Shirley杨大概看透了我的想法,她没有回答老揣,而是转过身,翻出随身携带的古城鸟瞰图。
“复原工作早就做完了,我本来打算找到古城之后再告诉你们。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地方,那我就摊开来说。”她指着手绘图认真地为我们讲解镇库城的结构。
“镇库与精绝相仿,以南北为中轴线,分东南西北四块城区。内城居中,外围有三道城墙,城墙之间又挖有防潮层。考虑到当地气候,防潮层的厚度不可小觑,预计其厚度与城墙相仿。估计整个城的占地面积在十万平方米上下,这一点大家要有心理准备。我们都知道镇库城以矿藏闻名精绝,其中各大钱库、冶铁厂都是咱们重点排查的地点,这些地方藏有黑瓶沙的可能性也高。可惜这幅图是从寿衣上拓下来的,一些重要的信息已经遗失。我们暂时只能凭经验寻找钱库的位置。”
交代完大致路线之后,她又抽出一套微缩图:“每个人都带一份,咱们定个地点,如果走散了方便集中。”
老揣竖起大拇指夸她行事缜密。我这才知道她每天每夜在忙些什么,心中颇为感动。胖子收好图纸,扎起袖口,站起身说:“都全活了,还等什么。咱们走!”
我领着他们三人轻车熟路地回到了栅栏营,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狼藉景象还是叫人大吃一惊。前后短短半个钟头的时间,整个营地已经面目全非,炭黑色大地上,偶有几块残破的碎片,分不清是人还是物。
“一个都没留下?”胖子绕着栅栏留下的痕迹绕了半圈,“真他妈的邪门,连铁器家伙都烧没了。这火未免也太厉害、太邪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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