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都可以”
“对。”
“那你出去以后,就叫我爹吧。”上清一如既往地欠揍。
玉清却答应的毫不犹豫,他说“好。”
上清迷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他“啊”了一声,说“我开玩笑的”
“随便你,”他顿了顿,说,“别死就行。”
上清闻言,愣了愣,想起当年差点被冻死的时候,玉清别扭的影子,发现他当时可能真的是来救自己的。
他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赶紧闭上嘴,害怕自己一小心说漏嘴,被玉清暗杀。
他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玉清背着他,已经向他那满天的祖宗们请求让上清活下来了。
他是那样想让他活过来。
玉清在雪地里背了他很久,直到最后昏迷倒在雪地里,他俩这大祸害本该就这样有点平淡的落幕,不给世界添任何麻烦,可偏偏最后又被出来寻他们的靠谱大师兄太清捡了回去。
玉清和上清在这之后双双躺了很久。
玉清毕竟是天生仙人,伤就算再重也能很快痊愈,可怜了顶着一副凡人躯壳的上清在他可以瞎蹦跶的时候,还继续在床上发霉呢。
照顾的任务当仁不让地落到了靠谱大师兄手里。
但是玉清总也想帮忙,他笨拙地学着太清的动作照顾上清,从来只会揍人、伤人的家伙,正在小心翼翼地学习怎么照顾人。
这可肉麻的让上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为了防止自己被肉麻死,上清顶着重伤开始作死,然后果然被小心眼、大脾气的大小姐给揍得延长了养伤时间。
太清劝架的时候,玉清冷冷回道“他非要找打,我成全他。”
后来,玉清被上清调侃几句,说他没有良心,竟然伤了救命恩人,应该好好跟他的新爹“我”道歉。
玉清送他一记眼刀,吓得上清条件反射地抱头,但是玉清没再打他,他在太清的阻止声中自发去戒罚室领了一顿难以痊愈的毒打。
为了揍上清,玉清自领过很多打,但是,跟现在的这顿相比简直大巫见小巫。
上清目瞪口呆,眼看着玉清也被人抬着担架送到了他这里,一人一床,挨在一起,当了对儿邻居。
“您这是干嘛呢”他忍不住用上了尊称。
玉清躺的很老实,双手交叠在胸前,淡道“不敬长辈,不孝不悌,该打。”
上清愣了愣,歪头想了又想,忽然笑了。
玉清偏过头看他,问“又在笑什么”
上清笑呵呵地说“我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会说冷笑话。”
“哪样的人”
“小冰块,大小姐,假正经。”
上清给玉清起过
无数外号,但是“大小姐”
上清撅了噘嘴,在太清的阻止中,说道年纪大,后台硬,心眼小,脾气大,自然是大小姐。”
玉清眨了眨眼,竟然没有当场动怒,也许,外号太多了,他也生不过来气,他甚至可以心态平和地评鉴起自己的外号了,他想,竟然还挺贴切的。
上清半天没挨打,惊奇地转过头,惊恐地发现这座万年不化的冰山,笑了。
“你笑什么”这回轮到上清问了。
玉清转过头,看着房梁,温声道“我想笑就笑。”
上清琢磨这句话,想着想着,竟然也没头没脑地跟着笑,屋子里传出上清爽朗的笑声,玉清脸上的笑意一直挂着没有落下去过,三个人里只有太清摸不着头脑,不打架了着实是个好事,但是。
“上清,你别笑了,伤口又要裂开了。”
这回轮到玉清“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两个人见面就打架的家伙,诡异地就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虽然偶尔,他俩还是会打架,但是多的是友好的时候,上清天天找玉清玩,早课要跟着,修行要跟着,他那群昆仑山的“狐朋狗友”属实是跌破了眼镜,看着他俩友好地勾肩搭背像是见到了鬼,一个个眼珠子瞪得要掉到地上去了。
上清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站在玉清身边,和往日一样夸张地扬起手,像只猴子,跟他们打招呼。
昆仑山的弟子们支支吾吾,磕磕绊绊一个两个成了有口难言的小结巴。
上清“嘿”了一声,说“别害羞啊,这是我新认的儿子,你们都见过的。”
玉清面无表情地打了他的后脑勺,一掌把他拍到地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吓得他们齐齐往后退一步,轻哼一声,转过身就走了。
上清从地上爬起来,抱拳道“哎呀,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教好,兄弟们看好了,我这就大义灭亲”
“孽障,纳命来”
众人“”你只不过是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而已。
嗯,总之,有上清的地方必有玉清,有玉清的地方也必有上清,而且他俩和睦相处,很少再大打出手,最多你来我往的切磋切磋打着玩,作为大师兄的太清对此也不明所以,但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他们会闯祸了。
又一次大讲会来临,太清的心全程提到嗓子眼,一点课没听,生怕这俩混蛋又闯下大祸连累他也关禁闭,但这俩人真的没打架,他们中间明明隔着一个太清,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混到一块去了,玉清正襟危坐,上清头顶着仙女们送的花环坐没坐相,招蜂引蝶,期间不知道谁问了什么问题,引得鸿钧哈哈一笑,他坐在高高的云上,打开手里的折扇,露出上面一个“道”字,然后轻轻一挥手,亲手降临了奇迹。
在那一瞬间,昆仑山万年不化的冰雪消融,春日陡然降临,山河表里露出原本绚烂的模样,万物生机勃勃,远山之外传来清脆的凤鸣,纷飞的雪化作了淅淅沥沥的暖雨。
他们深处其中,和
在场其他人一样震撼,大讲会结束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前往了东昆仑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借此见到了人间的四季和众生的悲喜。
上清说我以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看到了很多痛苦而迷茫的生灵,他们的生命痛苦而短暂,如果,它们也能像我们一样见证这一刻的奇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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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在昆仑山长大,没有见过山下的世界,狭隘的他不解上清过于博大的悲悯心。
“玉清,”他问,“你知道什么是道吗”
玉清说“道即天地自然。”
“不,道是方向,”上清说,“师父这一生为无数人指引了前进的方向,可是,他只渡过仙,却未曾真正看过三界众生。”
玉清愣了愣。
“我感觉我们这一生好像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我们会在站在师父铺下的基石上走得更远,我们会将这施予仙人的道传与三界众生,我们会给予他们一个真正追寻自我、获得自我的永生之道。”
“玉清我们会超越师父,”他兴奋而狂妄指着天道,“超越这众神的意志,成为一半的天”
玉清眼瞳微微颤动,他这自我困顿的一生里未曾有过这样的野望。
“这美丽而变化无端的世界啊,”上清,不,寂静而虚无的混沌,在冰雪消融的暖雨中,呐喊道,“我该让你的奇迹永恒”
玉清心中的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热流,温暖了他自小被冻透的躯壳。
他安静地看着上清,逼迫自己将所有的所有刻在灵魂里。
“天衍四九,大道五十。”
上清扬起手,在暖雨中捧起了无形的日光,也捧起了于他而言格格不入的世界,他此时此刻是有多爱这个世界啊,又多想精彩地活在这个世界里啊。
“截取,一线生机。”
他转过身,笑容灿烂,真诚地邀请道“玉清,和我一起问道吧。”
“一起”
“一起。”
“可是,”玉清有些踌躇,“我不能离昆仑山太远。”
“那就在昆仑山,”上清哈哈一笑,“心有天下,在哪都是一样的。”
“好。”玉清答应下来后,又有些犹疑,“你确定你这一生都要和我一起问道吗”
“你说得对,”玉清闻言眼中的光慢慢暗淡下来,可上清话锋一转,又说,“人的一辈子好像不太够做这么大一件事,一生有些太短了。”
“那就永远吧。”这个大文盲,永远和一生到底有什么差别
可是玉清的眼睛就是因为这句话忽然明亮。
“永远”他再一次确定。
“永远。”上清再一次肯定。
不过说完,上清觉得不太对劲,他摸了摸下巴,说“怎么感觉怪怪的。”
“怪吗”玉清反问。
“是有点。”
“嗯。”玉清摘了上清头上的花环,丢到远方。
此一举成功转移了上清的注意力,他
大叫一声,鬼哭狼嚎“那可都是仙子们送的,你怎么舍得丢掉”
玉清面无表情,他向来是不解风情的,昆仑山现在变得这样春光洋溢,风花雪月,他还没找上清算账呢。
上清气的跺脚,掉头就一个劲地找花了。
玉清嫌弃地擦了擦拿花的手,转头就走。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上清会如他承诺的那样在昆仑山和玉清问道,惠及众生,成为鸿钧那样的人物。
可惜,变故就在不久之后发生。
女娲补天以后,天地崩裂时泄露出来的除了混沌这种稀罕玩意儿,还有四散的浊气和封存的煞气,这些气飘荡在人间也成了一种生命妖魔。
妖魔们作为新生物种不为三界所容,跳的也很高,向来是秉承着随心所欲的原则在三界胡作非为。
凡人当然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请求神仙们的帮助了,作为最靠近人间的仙境昆仑山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斩除妖魔的责任。
这些年,他们一直兢兢业业地做着这件事,以至于那几百年,昆仑山在人间声名大躁,成为除女娲之外,最受尊崇的仙人们。
当然,斩妖除魔是有风险的,无数昆仑弟子为此而死,所以,修炼只要不到家,子弟们就一定不会被放下山,而作为鸿钧内门的三清,也是在通过考核之后才下山历练的。
下山之前,鸿钧聚起三人,分别点明了三人的缺点,让他们多加注意,然后放他们下山。
鸿钧的苦口婆心没有被三个人听进去,或者三个小家伙那时候还听不懂鸿钧的箴言,他们分头下山,太清老老实实地去斩妖除魔,做了昆仑弟子的楷模,但上清一下山就彻底野了,斩妖除魔是没有的,风花雪月是依旧的,闯祸闯了一箩筐,玉清跟着他身后一边给他收拾,一边给他套上狗链子,乱动乱说话乱调戏姑娘就揍。
不过,两个人一个乱来,一个收拾烂摊子,竟然成效还不错,他俩比起稳扎稳打的太清,倒是很快在人间闯出了名声,所到之处,必是夹道欢迎,顺带奉上鲜花和美人。
呃,美人就算了,上清就口嗨一下,真让他上,他得钻到地缝里羞得不好意思出来。
他俩每天都鸡飞狗跳的,玉清想破了脑袋也实在弄不清楚上清到底是怎么跟那群妖魔勾搭上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上清已经学会了偷偷解狗链子,混出去溜达,回来的时候神采飞扬,滔滔不绝。
玉清甚至怀疑他被人下了药,强拉着他大老远地跑到玄素开在人间的医馆看病,被玄素送一个白眼,顺带莫名其妙给了上清一脚。
玉清“你打他干嘛”
上清无辜“对啊,你打我干嘛”
玄素冷哼一声,说“花心大萝卜,看得我心烦。”
玉清“”竟然说的有点道理。
玉清拖着叫嚣着要跟玄素大打出手的上清往出走,决定之后对他严加看管,瞧瞧,这才几年,名声已经败坏到玄素那里了。
他身为昆仑山弟
子,觉得十分丢人。
想到这里,他揍上清的时候下手更狠了。
上清鼻青脸肿地表示要跟他彻底割席,他怒气冲冲地说“绝交吧”
玉清也气得不轻,把剑插到地上,觉得自己收拾烂摊子的日子没有尽头,也放下狠话“绝交就绝交”
说着,两个人幼稚地在月上柳梢时在人间分道扬镳,虽然中途两个人都回过头,但可惜回头时机不对,错过了对方的回头,于是,尴尬的两个人在放了狠话以后都下不了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没人看着的上清确实会闯祸,他跟妖魔们交往们完全没有分寸,他跟玉清在一起的时候,还顾及着挨揍,不敢跟妖魔们深交,在让他们发誓不再作恶以后,偷偷放走他们,然后跟他们随便唠两句,估计着玉清等的久了,要大发雷霆之前利落地滚回去。
但是跟玉清分开以后,再没有人等着揍他了,他开始肆无忌惮地跟这群妖魔交流,他就是个不管不顾的混账,无所谓立场,看他们可怜就帮一把,闲得无聊就多唠两句,当然真不是个好东西,他杀得也毫不犹豫。
但比起昆仑山弟子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他这些举动显得太过温柔。
这一切释放出一个危险的信号,这世间被排斥、被屠杀的妖魔只有他可以依赖。
上清这样热爱世界的家伙,谁都喜欢。
一无所有、随心所欲的妖魔们更喜欢。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妖魔们的天了。
上清觉得不太对劲,他想要抽身,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帮过太多人,同样的也帮过太多妖魔,这些分散的、互相厮杀的怪物们因为他而聚到一起,结成一起汇成了相比以往更加恐怖的存在。
他们一边在他面前装可怜,一边转头就毫不犹豫地作恶。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将上清骗的团团转。
上清狠狠地杀过几只魔,但他们都不会认为是自己做错了才被杀的,他们觉得被杀只是因为被上清讨厌了而已,那么他们这些低贱的妖魔被上清讨厌就是大罪,无需他动手,他们自个儿就会清理门户。
他们近乎扭曲地敬爱着他、憧憬着他,他们匍匐在地,将他高高举起做了他们的天。
可惜他们的天不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上清来自昆仑山,他也迟早会回去的。
而更可怕的是,上清越来越讨厌他们了,他想把他们甩掉,后来,甚至不管他们是装可怜还是真可怜,都动手了,只是为了摆脱他们。
这些聚成一团的妖魔为了独占他们的天也为了过往数百年的血仇,恰逢鸿钧和三清都不在山,他们攻上了昆仑山,断了上清所有的后路。
他们杀得好开心呐,他们本就是随心所欲的妖魔,无可救药地沉迷于所有罪恶的本能,无所防备的昆仑山死了好多弟子,鲜血几乎将东昆仑的雪山都染尽红色。
当上清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杀得高兴的妖魔们一回头看到他,
兴奋地手舞足蹈,喊着教主
教主
昆仑山坚守的弟子们难以置信地发现他们最喜欢的上清竟然就是昆仑山被屠灭的罪魁祸首。
他们死后化作怨鬼,煞气徘徊在昆仑山,叫嚣着要辜负他们信任、背叛昆仑山的上清去死。
上清疯了。
他化作混沌,抹灭了在场所有的妖魔,然后在仙人们恐惧的目光下,踉踉跄跄地下了昆仑山。
这是混沌。
他们惊恐地高喊道,
上清就是混沌
天地崩裂害的三界差点融合再一次化为混沌,为此,三圣之一女娲奉献了宝贵的生命,无数仙人也因此而死,在那次大灾难中,无数人恐惧着混沌带来的虚无,这样的恐惧影响了天道,三界因此划上了不可逾越的界限,谁曾想到,混沌竟然生出了灵智混在他们中间
上清眉心处被鸿钧画上的封印被破,陪伴他最久的躯壳也将被他本身抹灭。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份被揭破自然逃不过追责,众仙齐力将他抓了起来,当然他也没有反抗过,帝俊甚至亲自出山,他用他的神力包裹了一个大箱子,防止混沌外泄,抹灭生灵。
他被锁在那个大箱子里,被人从冰冷的昆仑拉到了漫天飞雪、煞气扑天的北海监狱。
然而,在即将送进北海时,忽然有人单枪匹马地劫了囚车。
那个人便是玉清。
随行的仙人最开始没有人觉得玉清会劫囚车,他太过规矩,从来没有做过错事,况且他和上清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恶劣,没有人谁会想到玉清会不要前途、不要性命地去救一个讨厌的家伙。
但他就是救了。
他斩杀了最接近囚车的仙人。
他这一生没有做过错事,也没有杀过除妖魔以外的人,所以动手的时候,他生理性地发抖,鲜血喷溅在他那身白色的道袍上,激的他几乎停止了呼吸,肠胃翻腾不休,几欲作呕。
他低下头,看着人头落地,发抖的手紧紧拿着剑,另一只手放在眼前,来回翻看上面的血,像是在确认自己的罪恶,浸在指纹里的血缓慢地流动着,他听到其他人的斥骂和尖叫声,颤抖着蒙住了脸。
他知道,他犯下了大错。
可他不愿回头。
他放下手,那张肖似鸿钧的脸被他抹上了血,看起来十分可怖,他微启干涩的唇,声音和往常一样冷冽,看不出任何崩溃的端倪,他说“如果想死的话,就过来吧。”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们应该在咒骂,宣泄着本就痛恨的圣人污点,这些年,他们窃窃私语过很多次,不过哪一次都没有这次的声音大。
玉清沉默着听了两秒,然后在咒骂声中,转过身,打开了那个封闭的箱子。
箱子一开,混沌之气就冒了出来,临近的所有在碰到这些黑气的瞬间都化作了虚无,除了玉清,没有任何人是例外。
雪还在下。
他得快一点,仙人的追兵很快就会赶来,他没有时间耽搁。
他弯下腰,往混沌的深处看,看到了陷入昏迷的上清,混沌一直在弥散,如果放任的话,所经之地都会化作虚无,玉清看了看毫发无损的自己,又看了看隐藏天边的天道,想起自己最初的先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
他反手拿起剑,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喷溅出来,一滴不剩地溅到了上清身上,他身上那些混沌之气在血的侵蚀下迅速消失,乖顺地重新藏在了这副躯壳之中。
上清沉睡的面目变得清晰。
玉清安静地看着他,天上的雪在混沌收去后,终于又下了下来。
当雪铺在玉清的肩上的时候,他想,北海真是比昆仑还冷。
他将上清从这个逼仄的箱子里抱了出来,然后背到背上,踩进厚厚的雪中,朝着错误的道路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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