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结束了。
黎簌垂着头,边刷碗边把眼泪砸进水池里。
苏青念在校园里再次遇见黎簌时,她刚从图书馆出来。
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看起来,似乎比任何一次遇见她都更有生气些。
他在背后叫了几声,黎簌没听见。
后来他拨了她的电话。
黎簌从外套兜里拿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帝都号码,她接听:“您好。”
“黎簌,看你身后。”
黎簌回头,苏青念在阳光下笑着,大步朝她走过来:“叫你半天你也不回应,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们班所有人的电话号码我都存了,怎么说我也是号称你们班副辅导员的人。”
黎簌收了手机没说话。
“你这是去哪啊?”
“去寄快递。”
黎簌想,她要先去寄快递,然后去火车站!
她要回到泠城去!
“啊,寄快递啊,我车停在学校外面,载你一程吗?今天这天儿怪冷的。”
“不了,谢谢。”
苏青念没有要和她分开的意思,和黎簌一起走出校园:“也是,听说你是泠城人?那边更冷吧?对了,泠城那边的滑雪场这几年可太有名了,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也打算过去玩玩,到时候你来当导游怎么样?”
“我没去过,导游不了。”
她都没听说过什么滑雪场。
黎簌始终都不太开口,苏青念就笑一笑说:“你话真少,从小就这么文静么?我小时候我家里人都说我是话痨,现在看起来,大人们应该更喜欢你这样乖乖的小孩儿吧?”
她不乖。
那时候她拍姥爷的马屁,说姥爷的厨艺堪比聚宝居的厨师,还说她要吃一辈子姥爷做的饭。
她姥爷当时一脸嫌弃,说她净想美事儿。
老人说,我可巴不得你长大了赶紧嫁人,免得一天天总像个假小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还总到处疯跑。
姥爷总是很嫌弃她。
却又总是很宠她。
苏青念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身旁的黎簌忽然笑了一下。
原来她笑起来时,眼睛是弯弯的,很可爱。
他愣了愣,也跟着笑起来,还想再说什么时,黎簌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姿态:
“苏学长,我要去寄快递了,再见。”
“黎簌,等一下,我开车送你吧?”
身后苏青念还在叫她,她没回头,只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快递文件袋里封了一张银行卡,这些年她从黎丽那里花销的所有费用,都攒够了还给她。
“要寄同城加急吗?”
“不用,普通快递就好。”
“那可能要等明天才能发车哦。”
“没关系。”
把钱都还给黎丽之后,她还有一小些存款。
黎簌想,她可以先在泠城租一间小房子,找一份工作,然后继续攒钱。
等她攒够钱,她要把和姥爷的家买回来。
从快递站出来,黎簌站在马路边。
这是几年来,她第一次认真去看帝都的一条街,看车水马龙奔走在金秋九月,看这座她生活了好几年却依然陌生的城市。
曾经她以为这里会是他们的天堂,卯足了劲儿想要来。
可这些年,这座发展在国内最前端的一线城市,像一座牢笼,困住了她。
她和泠城之间,不是不可以拥有联系。
可是她的状态太糟糕太糟糕了,很多时候,她都想要联系他们,听他们安慰她,和他们哭诉。
也好想和他们说,快点来帝都吧,我真的快要扛不住了。
可是那样她就能痛痛快快地生活,就能忘记失去姥爷的痛苦吗?
就能不借助安眠药入睡、然后依然每天无忧无虑快快乐乐了吗?
不能的。
她已经没有了那个哪怕她上房揭瓦回来,也会永远护着她的姥爷了,她根本就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她必须自己先站起来才行。
9月的帝都天气很好,正午阳光里还掺杂着一丝夏天遗留的暑气。
黎簌抬起头,看着远处高楼大厦。
姥爷,我没有惹您和姥姥的宝贝生气,我一直很听话,我还学会了做饭,妈妈她似乎稍微胖了一点点,我有在帮你们照顾你们的宝贝。
高考成绩出来后,报考时黎丽把她关在家里,告诉她,哪所学校都好,必须留在帝都。
黎丽说,她会发现帝都比泠城好一万倍。
姥爷,在帝都的好学校里学了知识,考研时的面试我都会的,只是我没有回答。
如果妈妈问起来,我已经有底气告诉她,我有能力留在帝都,但我更爱泠城。
我有能力自己生活了,我有了一些存款,不会做妈妈的累赘了。
姥爷,我现在,有资格回去见您了吗?
很多年没有过现在这种感觉了,黎簌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像是那年她坐在火锅店里、蒸汽腾腾间,和他们设想去帝都时的感觉。
也像是她站在靳睿家客厅、处于满室青草香中,听他说“喜欢你”时的心情。
黎簌打开火车票的订购软件,出发地的选项里,很轻松就能找到帝都市。
到达地......
她把手按在最右侧的字母排查条上,挪动到“L”,然后一个一个向下找。
当“泠城站”三个字出现在视线里时,她没忍住,鼻子一酸。
黎簌几乎是颤抖着,把指尖按在“泠城站”上面。
姥爷,我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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