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第二炮在城中炸响。提示着准备妥当的考生们该奔赴考场了。
谢拾再三检查过考篮,确定无有错漏,这才笑盈盈地挥别谢林,坐上了马车。
铃铛声响,渐渐远去。
谢林目送马车远去,视线中摇曳的橘色灯火越来越淡,最终彻底融化在黑暗深处。
自家儿子从小到大的努力他都看在眼中,不免自愧。若是托生在大户人家,何须如此
他转身走进道观,上了一炷香。
“三清在上,保佑我儿一切顺遂”
天光未明,挂着灯笼的马车自四面八方而来,映得整座府城都好似亮了半边。
各县知县领着县学教官以及替本县考生做保的廪生,早已聚集在试院大门之外。直到五更时分,只听最后一声炮鸣响彻府城,紧闭的试院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谢拾提着考篮排在队伍中间,只听得前方一阵喧阗,随后,凝固的人流宛如解冻的冰河、融化的蜡油,倏地向前流淌而去。
他也不由自主地向前。
挨挨挤挤的人群中时不时便有被踩到脚或者被扯破衣服的考生与人争执起来。
此时,身旁的钱致徽显得分外可靠。身板一挺,便如铜墙铁壁将旁人隔了开去。
步入大门后,还有两道门。
先是仪门,被挤得发冠都歪了的考生们在仪门前重新正了正衣冠,这才走向仪门,挨个接受外搜检官的搜身。排在谢拾前面的考生,就连考篮里的馒头都被捏成了碎末,难以想象该如何入口。
谢拾三人顿时满心庆幸。
还好这一回他们带的不是馒头。
轮到谢拾时,只见考篮携带的食盒中,竟是一片片薄而透明的“糍粑”,压根无需掰开,就能看出其中不可能存在夹带这是谢拾特意从学海的食谱中翻出,又拜托青云观那位掌厨单单为他们三人做的。
好一份巧思
两名外搜检官惊奇地对视一眼。
上千名考生搜检下来并非易事,考生愿意主动替他们减负,外搜检官自然高兴。接下来搜身的动作都不像对旁人那般粗暴。
钱致徽与徐守文也享受到同等待遇。通过仪门后,两人神清气爽“还是谢兄阿拾有先见之明,也叫咱们少遭一番罪。”
谢拾亦是眉开眼笑。
“该谢的是你才对。”他在心底对胖狸猫可惜道,“可惜师兄他们不知道。”
若非系统提醒,他想不到换饭食。只怕这一回得啃不仅干巴巴而且碎成沫的馒头。
胖狸猫喜孜孜地甩甩尾巴。
[我只是提个建议,宿主听从才能实施。]系统说话的语气仿佛在分赃,[非要论的话,你七我三,这没毛病。]
谢拾“那就五五开”
一人一统说笑间过了仪门,只剩最后一道门,谓之“龙门”,取的正是鱼跃龙门的好兆头。
“泊阳县谢拾”
唱名声中,谢拾步入龙门。
抬眼看去,只见一名清瘦的中年人坐在正堂上首,着绯色官袍,冠五梁,金革带,绶为云鹤花锦,衬得整个人好生气派。
这就是江提学
江提学听见唱名,亦抬眼看来。
只见来到堂前的少年郎神完气足、目亮如星,周身都透着一股意气风发的朝气,一眼看去与每个少年得志的天才一般无二。
他
微微颔首,且喜且愁。
试院所用考案,前后左右相距各二尺,其上有一方界尺,一方净器,案脚下有长竹编结,以防移动,案上亦贴有座位号。*
谢拾领过试卷,按照试卷上标注的座位号找到座位,便搁下考篮,在案前坐定不动。
此时他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试卷。
只见卷面上不仅贴着他的座位号,还端端正正标着“襄平府泊阳县”几个大字,且特意标明该生所习本经为易,此外,还贴有一张浮签即一张一头粘在试卷上,轻易可揭的纸签。
浮签上填有谢拾的姓名,并端端正正盖了三枚方印,三枚印章一半在浮签上,一半在试卷首页。考完之后,谢拾只需揭走写有姓名的浮签,留下标有座位号的试卷,就等于完成了变相的“糊名”。
而揭下的浮签保留在考生手中,将来放榜之后,也便于核验试卷确系考生所做。
方才领取试卷时谢拾便留意到,吏员一边在他卷上贴座号,一边在事先准备好的册子上登记座号对应的考生姓名,以便事后核验。
见状,谢拾颇为惊喜。
未曾想此次院试是这等“糊名”手段如此,哪怕主考官阅卷时也只能看到座位号,非得发案后才能通过录取的座位号从吏员记录的名册中找到对应的考生姓名。
便是江提学以为他年岁太小心性不足,又如何从上千份试卷之中得知哪份是他的
谢拾放下心来,暗自惭愧。
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江提学或许本就打算公正取录而已。
天光已亮,考生陆续入席,试院大门落锁,院试首场正式开始。
考场内,武官擎牌而过。
长柄牌上,赫然是三道题。
最后一道是惯例的五言六韵试帖诗,前两道题则是一篇书义与一篇经义。
书为四书,经为本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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