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是无云万里天。
太后在偏殿住了有一阵子,身子养得差不多,逢吉那也隔三差五能有逸州的消息传来。
说童海松抓不着袁孰反被耍得团团转,说袁孰已暗中监禁童海松牢牢控制住逸州,更说南境尽在掌握之中太后不日就可南下建南朝。
“好,好,好!逢吉啊,有你真是哀家的福气!”
太后听了连道三声好,她神采奕奕,一扫先前的疲倦与颓废,哪还看得出落魄。
只在想到封菊时神色微微黯然。
“可惜了,不能带封菊一同回去。”
逢吉匍匐在太后脚边,做她最温顺忠诚的家犬,为她按压捏揉酸痛处,替她排忧解难,同她分担心中痛楚。
“娘娘不必自责,生老病死乃常事,谁也料想不到,封菊心中有疾去得急,与娘娘又无干系。娘娘就是心善,您已体贴她够多的了,怎么好再因她徒增烦恼丝?若您实在挂介,日后奴才命人将封菊的棺材捎带运回她的故乡,届时再到逸州为她安置衣冠冢,也是一样的。”逢吉开解道。
他这话可算是说到了太后心坎上。
封菊本就是被她亲手杀的,她又不是失心疯,怎会不明真相?只是不想旁人知晓她是如此歹毒之人,谁都可以,逢吉不行,她怕逢吉会因此畏惧她……看吧,她竟然也会害怕。
并无旁的缘由,俱是因为逢吉太像她儿了。
太后每每看到逢吉都要出神。
对方的名字是她赐的,暂不提什么两人同名。仅长相,就像极了她和袁孰。算算年纪,也是差不多的。
但太后却并不怀疑对方是她儿子。
只是觉得像罢了,替身而已。
逢吉这名,她儿没了,她愿赐给谁,谁就是她儿逢吉。狗叫得,猫叫得,太监也叫得。
左右都不过是供她睹物思人。
“娘娘?”见太后出神,逢吉出声唤,双膝直起,跪立于床榻前,为太后按压紧实被角,道:“娘娘累了,躺下歇息会吧。干爹信上说,若他再有消息来,奴才便随娘娘一同南下。”
“好。”
太后难得柔情,配合他的悉心伺候,安然闭上了眼。
却没看见,在她闭眼后的瞬间,小太监眼底有暗芒闪过,那张清秀柔美的脸上同时划过了一丝与他气质不符的狠厉。
凉州事毕,边州又棘手起来,还要遥州不曾设法收复,容岑越发忙碌,抽空还得应付江汀和温黛三天两头的梳理情节。
不过,也多亏两人找她找得勤,才让容岑窥破一丝“天机”。她猜测江汀可能是穿书来的,温黛应该只是重生。
因为,前者时不时蹦出新时代的流行词汇,以及她会低声嘟囔着一些“女鹅”“大结局”“作者”之类的字眼。而后者,身上并没有任何新时代的痕迹,更像是土生土长的旧王朝土着居民,她心里积累了浓烈的仇恨,一夕之间翻天覆地的大转变,绝非十几岁女儿家轻易就有的。
容岑拐弯抹角试探过,两人皆对自个来历守口如瓶半句不提,或许是有什么限制,但她也没机会实践。
因为真的很忙啊,当皇帝不是那么轻松的。
这几日胜利谈和的队伍已经自凉州出发打道回京,抵达京都时正是三月初,季春好时节。
满州百姓到城门外相迎,他们都听说了孟阳的胜迹。
一人舌战群儒,啊不,准确来说是他以一人之口说服了几千名素来喜欢用拳头说话的西凛壮士。
队伍去西凛时唉声叹气,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这趟是有去无回。和西凛莽夫讲道理谈和平,明摆着谈不成的!
结果,孟宗子成功了!
他不愧是童谣所传的那般文采韬略,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若在之前,谁说孟宗子能行,他们听了是不信的,看着一副短命鬼的模样,弱不禁风的,林妹妹都不如,还出使西境和西凛和谈?开玩笑吧!
但现在,谁要再敢说孟宗子不行,那绝对是惹了众怒要挨揍的!
用新时代的话来说,人孟阳现在是有实力的国民偶像,正能量满满的顶流。
容岑站在城墙之上,远远望着凯旋归来的队伍,隔得遥远,看不清人,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马,以及空中飘扬的鲜红旗帜。
那是大胤的军旗。
正色的红,是军卫门流过血,风吹雨打渲染而成。
其间还夹杂着各家将军的旗帜,邵恩等一众老将军。
闻人栩也跟随队伍回来了,但他没有旗帜,带着一身的伤,身体疲惫不堪,心中汹涌澎湃。
队伍已行至城墙脚下,容岑扬手示意打开城门赢英雄回家。
沉重的盛州城门被推开的那瞬间,容岑与下方高昂着头的闻人栩视线交触,四目相对之际,她分明清楚地瞧见,对方眼中闪烁的炯炯光芒。
此时的闻人栩,坚毅威猛,壮硕雄伟。
她想,或许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和方向,不虚此行。
记得收藏(斗破小说网https://www.ece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