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又叹,
“当年,端王爷造反前给你父亲写了一封密信,想劝你父亲一起举旗,信中详细说了他的计划。国公爷当然没有同意,还没来得及做别的准备,端王爷就被人告发了。但毕竟端王爷是他挚友,这封信,是他绝笔,所以一直留在家中,也算留个念想。你父亲以为时过境迁,既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怀疑,就不必烧毁端王爷留下的唯一遗物了。但如今想来,可以做证据的,也就是这封信了。”
“这可奇了,就算有信,父亲从未有过任何动作,就凭一封信,就给我们扣上谋反的帽子?”黛瑾实在无法理解。
“是啊,就凭一封信,就足够了。明国公府和端王府的关系,皇上不是不知道。当年端王爷反的时候,虽然任何证据都没有,皇上也怀疑了你父亲很长时间,忌惮他一个性情中人会为了至交好友做出什么不忠的事情来。如今虽然过去了很久,有这份证据,就足以重新激起皇上心中的不信任。要知道,伴君之侧,一个莫名的不信任,就足以让臣子粉身碎骨了。”
母女二人沉默了良久。黛瑾被母亲一语点醒,是啊,如果说这世上有一项罪名不需要逻辑,甚至不需要证据,恐怕就是谋反了。只要皇上说你有反心,那哪里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
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在想着自己的进宫可以给家里带来荣耀,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母亲,这信,我都没有见过,会有谁知道?怎么会被别人发现?”
姜夫人沉默了良久,突然坐直了身子,两眼散发出仇恨的光芒。
“是他?是他……是他!瑾儿,是他啊!”母亲紧紧握着黛瑾的手。
“谁?”
母亲转头看着黛瑾,眼神又慢慢变得温柔起来,停了好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史文俊。”
“文俊!?母亲,您说笑吧。文俊怎么可能知道?又怎么可能与我们为敌?文俊?不可能,母亲,不会的,您想偏了。”
姜夫人眼看着地面,缓缓的说道,“我的儿,你还小,不懂如何人与人可以为敌。我只知道,你父亲这么多年从不提起密信一事。只有那天,那天璋儿第一次上朝面圣,回来时你父亲高兴,又碰巧史文俊在,就多喝了两杯,在他面前讲出了这信的事情。就这一次,再没有过,这么多年,你父亲连喝多都不曾再有过,再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黛瑾听到母亲的语气如此肯定,心里好生难受,“不,母亲,不会的。文俊您是知道的,他如何会是这样的人?就算是他的家庭,他父亲,与我们楚家也素来交好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可知道,他母亲的哥哥就是都察院御史,从来跟你父亲不和的?文俊是个好孩子不假,可如果他多提一句话,难保他母亲不会有别的想法。再说,自从你待选,你和文俊的小儿女之情早就不复存在了,你还以为他会把你们的情谊放在心上吗?”
黛瑾听到这里,一时语塞,好像母亲说的话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
“瑾儿,就是如此啊,就是如此。知道这信的人,除了父亲母亲,就只有你代璋哥哥和史文俊了。你说,不是他,还能是谁?”
难道,真的是这样?不可能。
如果不是,还有什么可能?没有。
从士兵破门而入到现在,黛瑾心中第一次真正的升起孤独害怕的感觉。
还好现在还有母亲在,神色严肃却不乱阵脚,让黛瑾心头还有点小小的依靠。
不知道要这样等多久,也不知道会等来什么。还会见到父亲么?哥哥呢?代玮弟弟呢?家难当头,囚禁后院的女子们自然是做不了什么了,连刚刚中选的事实此刻也帮不到楚家半点。那男人们呢?他们是否还在努力?是否还有一家老少的一线生机?
黛瑾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父亲兄弟,如她一样,被政敌打击的毫无还手之力。久经沙场的楚万想不通,到底是谁会想要自己家破人亡,又到底是谁会手握关键证据让自己家门蒙羞。这一次,输的太彻底,输进了全部身家性命,却都不知道是输给了谁。
这个案子审的飞快—本来么,就没什么太多疑点,也没什么多余的人证物证。密信呈到皇上面前,谋反同党,知情不报等等罪名立刻坐实。
明国公楚万,削爵除官,贬为庶人,即刻赐死。
家中长男充兵;女眷及其他一应人等入各官宦家为奴;财物全部充公。
其女黛瑾,废除封位,入顺王府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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