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知道这些观点并不稀奇,战国时的《管子》里就有过主持奢侈拉动各种需求的经济思想。现代凯恩斯主义经济思想也有所谓国民经济三驾马车,消费就是其中之一。张岱一直过富豪生活,能观察到这种现象,提出这类观点也不奇怪。
很多经济史论着都明确指出中国战国开始实际上已经是市场经济,以后一有战乱国内市场就受创衰落,一有二三十年和平发展的时间商业市场就能恢复,宋代以后还大兴海上贸易国际市场,同样的经济环境自然会产生出类似的经济思想。
明代嘉靖时期上海陆缉对提出过这种经济思想作为专门论证,认为对一人一家来说,提倡节俭避免挥霍由富转贫或许有好处,但是对国家没有好处,富人越奢侈的地方穷人生活越容易,越节俭的地方,百姓生活越困难。“彼以粱肉奢,则耕者庖者分其利;彼以纨绮奢,则鬻者织者分其利”,苏州、杭州还是明代称为小苏州的上海都是这样。
崇祯只能亲自出马辨驳张岱的这种观点,天下的人口和货物都基本固定,用于此就不能用于彼,同样是工匠,不给富人修楼阁园林,可以腾出来修城楼水利,不给富人造游船,就可以腾出来造战船,不给富人织造华服,就可以腾出来制造盔甲战袍。不给富人做陪玩帮闲,就可以腾出来当兵,不会富人不奢侈就失去生计。只是原来富人用钱财驱使的人力物力转而为朝廷所用,限制这些富人享乐花费,他们也会把钱花到更有用的地方。
张可大这才明白过来,说到现在富人不能随意把钱花费在享乐上,确实很多人转而用于练武练兵上了,穷文富武,练兵比读书更花钱,置办兵器盔甲火器,骑马射箭,伙食都要花钱,收养家丁练习兵阵花费更多。许多原来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现在都喜好射箭比武了。
崇祯询问地方富豪挑起的变乱是增多还是减少?张可大说最多的还是初期,新政刚从北京城传来,地方课税提举司刚设立的时候,收税和查办富人违规奢侈行为时经常受到打骂抗拒,惩力了十几个有名的豪绅富商后,已经越来越少了。富民大多惜身,就算按规定交税,比过去多十倍百倍,生活还是比普通人阔绰得多,不值得为了抗那么点税被抄家。张可大巡查时也多次告诫他们,只为消灭建虏大家多出点力,难受的日子也就几年就过去了,不必动别的心思。大部分人能听得进去,只有极个别犯糊涂的。
崇祯又问到登州的东江难民安置问题,孙国祯说姜曰广离开登州之前就已经交代过了,现在登州的辽东难民大约二十二万,其中四万强壮的愿意当后,由张可大收入军营和登州兵一起训练,打算到明年春天,把这四万人连带家属共十二万人运回东江各岛补充兵力。还有十万则有的安插在本地从事工匠、渔民、经商等职业,有的安插到周围的府县,现在其他府县在朝廷指令下也不拒绝东江难民了。
崇祯对战时政策在登州的实施情况基本满意,张可大说新政引起的大的变化还不只是这些。一是武人变文,现在军中士兵除了习武练阵以外,平时读书识字的变得多了。都希望有机会成为军宣使或者进入各地方的军校学习成为将官,只需要和其他士兵竞争,比科举难度小得多了。
二是文人变武,现在从刚入私塾的蒙童到一般的童生和生员都纷纷练起了射箭、兵器和鸟铳。各处村学、社学和郡学纷纷开辟一块演武场,为了射箭练武的场所,几乎个个带弓箭,习武艺。现在科举内容变化,童生县试就要考射箭、枪术。否则就只能走文学、经史、度数等科的科式,最后也只有进翰林院这个独木桥,竞争者多,出头难上加难。还不如一边读书一边练箭习武进阶希望大一些。
射箭需要心平手稳,全神贯注,控制手劲和文人练习书法的技巧差不多,文人的基础比一般士兵还要更好一点,也更容易练出高超的箭术水面。而且生员考举人的资格科试,还要测试练兵能力。由清查各地人口组建的地方民兵里选出一百人由秀才训练,分别对攻演练,胜出者晋级才有参加乡试的资格。现在有些地方秀才练兵还多像儿戏,过个两三年,现在的练武的童生们成了秀才,练出的兵就真正像样了。
崇祯评价读书做官和练兵的原理一样,都是修身治人。如果一百个人都不能约束得心悦诚服,那更不能治理好一县一府万千百姓,所以才在科举里考察练兵。
另外就是制作弓弩箭矢的工匠、制作兵器盔甲的铁匠数量学徒都增加了很多,贩卖兵书、度数几何学问的书商也增加了很多。现在朝廷征调工匠已经有了严格的奖惩制度,制造兵器上都写着工匠的姓名,如果质量不合格会被严惩。制造得好不仅有报酬,如果质量超过其他工匠特别出色的,还能被授予从九品到一品的品级职衔甚至是爵位。退役以后,可以形成荣誉品牌畅销获利,也可以留在工部担任官职,有足够的吸引力。
武艺兵法、度数几何都成了童生开始的科举必修必考内容,有实战经验的老兵、精通武艺战阵兵器、精通度数几何学的人才都成了各地私塾和社学、郡学争抢来做教授传授相关专业知识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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