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人敢说他堆的雪人丑。
便咬牙,冷着脸道“有本事你堆一个。”
对方无耻道“我不会。”
“你不会,凭什么说我堆的雪人丑”
“因为我是来看你的呀,你比雪人好看多了。”
卫瑾瑜便在这无厘头的对话中惊醒。
醒来后,望着陌生
的帐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想,他一定是烧糊涂了,竟然会在梦里梦到谢琅。
谢琅凭什么说他堆的雪人丑。
卫瑾瑜还在糊里糊涂纠结梦里的剧情,旁边有人笑着道“御史醒了。”
卫瑾瑜偏头,才发现床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顾忠,另一个竟是顾凌洲。
忙要撑着起身行礼,顾凌洲道“不必多礼了,本辅是听顾忠说你烧退了,过来看一眼,没事就好。”
“给阁老添麻烦了。”
卫瑾瑜由衷道。
他不习惯麻烦旁人,何况是顾凌洲这样的人。
顾凌洲没多问什么,只道“下回再有身体不适,直接告假便可,不必强撑着上值。”
卫瑾瑜应是。
等顾凌洲离开,顾忠方端了一碗汤药进来,道“药已煎好,御史快趁热喝吧。”
卫瑾瑜点头,再度向对方道谢。
喝完药,顾忠便端着药碗离开了,卫瑾瑜一时也无睡意,打量一圈,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十分简朴雅致,虽是卧房,靠窗的位置却摆着一张大书案。
卫瑾瑜恢复了一些力气,趿着鞋子下床,起身走到书案边,才发现案上摆着一卷未完成的书册,笔迹苍劲有力,不必猜,已能看出是出自何人之手。
这份书册应当是断断续续写了很长时间,还未完成,眼下停在了案例一节。
虽是私人之物,卫瑾瑜不知不觉看得出了神。
在督查院待了这么久,阅过那么多有关律令的典籍,他十分明白这卷书册的独特价值。
案例一节旁边标注了查阅卷宗库,然因执笔者政务繁忙,搁置了下去。雪光将窗棂映得透亮,左右了无睡意,卫瑾瑜便在案后坐了下去,取了笔墨与空白宣纸,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少年写得投入而专注。
顾忠原本要进来查看卫瑾瑜情况,见状,又默默退了出去。
临近天亮,顾忠将卧房书案上的一叠宣纸捧到顾凌洲面前。
顾凌洲一一阅过,露出明显意外色“这都是他昨夜写的”
“是,那孩子一直写到后半夜才去睡。”
宣纸上所写的内容,都是一桩桩与书卷内容相关的陈年案例,细致程度,精准到涉案人的年龄、性别、所属州县、所犯之事及引用的律令,最终判定结果等基本信息。除了本朝案例,甚至还有前朝的。所有案例,都有标注具体卷宗与出处。
若无庞大阅卷量做支撑,根本不可能信笔写得这般清楚。
顾忠一个外行人都感叹“这得读多少案卷,才能从腹中掏出这么多东西,实在教人难以想象。阁老这卷书册,可以提前完成了。”
顾凌洲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次日一早,卫瑾瑜烧退去,身上轻快许多,起身,将床铺认真整理好,恢复原状,又穿上自己的官袍,确定没有任何不妥帖之处,便出了房门。
顾忠正指挥着顾府仆从在
庭院中扫雪。
见卫瑾瑜出来,顾忠笑着问“御史怎么这般早就起来了”
卫瑾瑜道“多谢阿翁昨夜照料,我已经好多了,不知阁老现下在何处,我想当面向阁老致谢。”
“另外,我想借府中火炉一用,不知可否。”
“自然可以。”
顾忠道“这个时辰,阁老应当在书阁看书,待会儿我引你过去。”
“有劳阿翁。”
转过一条回廊,就是书阁。
顾凌洲果然正于长案后持卷而坐。
卫瑾瑜进去,展袍跪落,端端正正行了大礼,道“下官多谢阁老昨日搭救之恩。”
听到声音,顾凌洲搁下书,道“你还病着,不必多礼。”
“给阁老添如此麻烦,这一礼,下官必须要行。”
坚持行完礼,卫瑾瑜才自旁边托盘里端起一盏茶,双手呈上,道“这是下官用今早梅花蕊上新雪煎的雪茶,请阁老品尝。”
顾忠将茶接过,放到顾凌洲书案上。
顾凌洲盯着那盏茶,默了良久,道“你的心意,本辅明白了,不过病中,还是不要做这些事了。”
“下官谨记。”
这时,门房立在阁外禀“阁老,苏大人来了,说是带了新整理的前朝律典,想请阁老斧正。”
这个时辰,顾忠微有意外,道“这位苏大人倒是勤奋,这么大的雪,还过来向阁老讨教学问。”
卫瑾瑜道“阁老有客,下官便不叨扰了,下官告辞。”
说完,又行了一礼,便起身出了书阁。
顾忠出来相送,卫瑾瑜道“那件衣袍,等回去浆洗干净,下官再来归还。”
顾忠道“不急,那是阁老年轻时的一件旧袍子,阁老已经许多年不穿了,这回也是应急才翻了出来。”
“既是阁老旧物,下官更不可怠慢。”
卫瑾瑜没再让顾忠继续送,自己出了顾府大门。
苏文卿正从马车里出来,由顾府仆从引着进去。
两人视线一错而过,谁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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