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附耳过来。”江善招招手,等红绡凑近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红绡越听眼睛越亮,脑袋不住地点着,郑重保证道:“好,奴婢现在就去通知哥哥,一定给姑娘报这受伤的仇。”
表姑娘那边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姑娘,还害得流春姐姐受伤,她倒是安然无虞,反倒是她们姑娘,被打得手心鲜血淋漓,想想都让人难以接受。
这次一定要让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江善前脚在陈府受伤,后脚宫中就得到消息。
赵安荣挥手打发走传消息的太监,面朝着乾清宫的殿门,一时间竟是胆怯地不敢进去。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在心里做好挨训的准备,硬着头皮推开高大的殿门。
殿内十分安静,左右候着随时听候命令的小太监,踩在盘金银线栽绒毯上,像是踩在软乎乎的棉花上,两只腿都跟着软了起来。
他恭敬地低着脑袋,上半身习惯性地朝前弯曲,来到金丝楠木的御案旁,压低声音禀报道:“陛下,有陈府的消息传来。”
盛元帝坐在紫檀嵌玉缂丝宝座上,他右手执着朱笔,左手随意地落在翻开的奏折上,赵安荣的眼睛盯着御案角落的砚台,竟是往奏折那边看上一眼都不敢。
“讲。”他简单道。
赵安荣小心地抬起一点点眼皮,余光留意着陛下的神色,一面低声地将事情经过叙述出来,最后道:“......虽然最后证实是陈府大姑娘使坏在先,但陈府的老夫人,还是以江姑娘行事冲动为由,打了她三十竹条。”
那个‘条’字一落地,他立马垂下脑袋,将自己当做一个没有生命的木桩。
殿内的气息骤然紧绷,周身的空气一瞬间像是被抽空,所有人屏气敛息地竖起耳朵,全身紧张地像石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噔的一声轻响,是朱笔与御案接触发出的声音。
盛元帝后背靠在宝座上,目光沉沉地落在赵安荣身上。
赵安荣手臂一阵汗毛倒竖,慌忙地给自己找补:“......因陛下之前有吩咐,一切以江姑娘的意愿为先,加上是陈府的老夫人亲自下的命令,咱们在陈府的那些人,这才没敢莽撞地上去把江姑娘救下来。”
“陈府......”皇帝锐利的眸子一眯,墨色的瞳孔一瞬间变得格外幽深,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恐怖而沉重的威压。
自从陈府的老太爷过世后,陈府的现任当家人陈修,不论是能力还是格局上,都有些差强人意,且因二皇子日渐长大,陈府近来的小动作愈发频繁,没有陈老太爷的清醒和压制,陈府隐藏下的贪婪和野心一望而知,自是让皇帝十分不满。
再说陈修现在从三品京卫指挥同知的位置,还是看在陈老太爷临终的面上给下的,不过也到该动一动的时候了。
他曲指有节奏地敲在扶手上,面无表情地开口:“将兵部右侍郎致仕的折子找出来。”
“是。”赵安荣的眼里闪过暗光,隐约猜到皇上的心思。
兵部右侍郎唐老大人,现年六十有七,自入秋后生了场风寒,身体精力每况愈下,他身下的三个儿子,不论嫡庶皆为平庸之辈,不愿小辈卷入日益激烈的夺嫡之战,前些日子走门路将府里小辈皆尽外放,自己再借着生病一事,连上三道告老返乡的折子。
陛下此前一直未确定,由谁来接替唐老大人的位置,是以这告老返乡的折子,一直是留中不发,现在陛下心里恐怕是已有了人选。
赵安荣恭谨地将折子呈上,盛元帝执起朱笔,在上面落下一个锋芒内敛的‘准’字,“传朕旨意,从三品京卫指挥使同知陈修,戍卫京城有功,特晋为正二品兵部右侍郎,钦此。”
“是,奴婢这就下去传旨。”赵安荣躬身应道,想到陛下这敷衍的晋升理由,在心里为陈府的大老爷掬了把同情泪。
正二品的兵部右侍郎听起来比从三品的京卫指挥使同知品级更高,然而手上的权利和职责却相差甚大,作为拱卫京师的京卫指挥使司,掌率禁军保卫皇宫,守御京城各城门,可谓是陛下的心腹之臣,只这一点便让不少朝臣羡慕又嫉妒。
兵部右侍郎手中不是没有权利,只是兵部尚书张谦张大人乃是皇上的人,而兵部的左侍郎似对晋王颇为赞赏,陈府的大老爷一入兵部,便如那陷入泥潭的老虎,任你有再多的本领,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待着,越是挣扎陷得越深,死得也就越快。
脑子里闪过这些信息,赵安荣缓步退到殿门外,望了眼湛蓝的天空,嘴里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恢复成笑眯眯的模样,叫上两个小太监出宫传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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