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绣微微蹙眉,当日在晚香楼与她说话的并不是江承远,因此他身上没有让她厌恶或者怨恨的气息,可眼前这个确确实实是江承远,身上依旧是没有那种气息,难道当日是她的错觉?
不,不会有错,一定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而且这件事很重要!
她敛住眸子里的情绪,微微一笑:“看也看完了,表哥不走,是想留下来喝茶么?我这竹华斋可没有喝茶的地方。”
这就是逐客令了。
江承远挑眉:“表妹难道不知道我来的目的?”
文锦绣扬起一个无辜的笑:“表哥又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她说着翻身下马,转头看向高台中央的江承远,眼眸中闪过几缕精芒:“对了,表哥,好心提醒你,可千万不要离开那个高台,否则高台下的地牢……会,炸,的。”
她声音很淡,却让江承远心头一跳:“你做了什么?”
文锦绣无辜一笑:“没做什么,只不过担心有人闯进来,特地在高台上动了手脚,只要表哥不离开,二表哥便不会有事。”她说完朝屋子里走去,走了一半又忽而回身:“对了,这个地方已经被你知道了,所以不安全了,我现在要去把二表哥转移一下,表哥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哦,对了,表哥现在不能离开高台,那表妹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笑了笑,快步朝屋子里走去,江承远站在高台上,只见斩风向高台上弹了一颗石子,只见那些铁链仿佛活了一般晃动起来,四角的柱子上迅速窜出四条铁链,在空中交织成一个网,而柱子上也很快出现一排排的小孔,数百根银针朝他飞了过来,他不得不运起内力,用手中的扇子抵挡银针的攻势。
文锦绣一进屋子,脸上的笑立刻收了起来,斩风快步走到她桌案边,轻轻叩击几下,那桌子迅速移开,露出一个四尺见方的洞口,他率先走了下去,文锦绣紧随其后,疾锋跟在最后,他们离开后,桌子很快便移回了原地。
洞口下方是一道阶梯,越往下走越是宽敞,两侧的墙壁上点着烛火,顶上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隧道照的十分明亮,文锦绣走在中间,斩风和疾锋一前一后护住了她,很快便走到了尽头,只见入眼处是一道厚重的铁板。
斩风走到铁板前,屈指叩击几下,铁板轰隆隆地升了起来,露出里面的情景,里面是一条十几米的甬道,不像他们刚过走过的隧道那般明亮,只有墙壁上几支点燃的烛火,显得阴暗不少,甬道尽头则是一座地牢,里面关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听到有声音传来,那人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目光落到文锦绣身上时立刻带了恨意。
文锦绣朝他走近几步,这座地牢乃是段祈煜命人帮她打造,铁门以及关押此人的牢房都是用的玄铁,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破门而出,而且此人还被自己的银针废了筋脉,又要承受碎骨之痛,自然不可能逃脱。
她看了里面的人一眼,不由嗤笑一声:“二表哥,过的可如意?”
那一声二表哥叫的极为讽刺。
那人痛的快要发狂,听到文锦绣的声音又是一气:“贱人,有本事杀了我!”身为暗卫,他最不怕的就是死。
文锦绣轻轻摇头:“死是最容易的事,我可不舍得让你死,我只问你,是谁指使你刺杀太子的?”
他们都觉得是皇后,起初她也觉得是皇后要杀段祈煜,可是扶鸾郡主那天的话让她重新思考起这个问题,如果皇后是因为皇帝才恨上段祈煜,她一定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的死,按照她的性格,定然要皇帝看着他最疼爱的儿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不是最好的报复吗?所以对他下杀手的另有其人,而且很有可能与段祈煜的失踪有关。
“哼,你个贱人害了我的祖母,害了我五叔,太子与你同流合污,我当然要杀了他!”
文锦绣眼眸冷了下来:“别装了,你根本不是江承华。”
她声音一落,连斩风和疾锋都吃了一惊,眼前之人不是江承华,那他是谁?那张脸可没有一点易容的痕迹!
那人一听也吃了一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我就是江承华,贱人,你害的我们江家四散分离,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文锦绣冷笑一声:“你不是江承华,当日潜入竹华斋是受了江承远的指使吧,想杀我?或者说想从我那里偷得木樨香的解药?或者想要看看我有没有发现什么,疑惑什么?或者想从我这里得到太子下落的线索?黑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目的?”
听到她这么轻易地猜出了自己所有的心思,甚至连名字都叫了出来,黑鸪脸上顿时带了惊慌:“你!”
文锦绣摆摆手示意斩风和疾锋退下,二人齐齐退到了铁门之外,文锦绣走近地牢,声音像是淬了冰一般:“异术者黑鸪,我们该算账了。”
黑鸪原本听到她的话还只当是开玩笑,然而她那么轻易地说出了他异术者的身份,让他顿时愣在了那里,对上那双眸子,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冻进了深不见底的寒冰,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是异术者?”
文锦绣微微一笑,对上那双眼睛,黑鸪仿佛被彻底吸入其中,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是异术者?”
文锦绣淡淡看他一眼:“你的异术是改变容貌吧,如果不是我见到了真的江承华,怕是也不会怀疑你是假的,你背后的人还真是处心积虑,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是什么人,那我便剖开你的心看看,究竟是谁。”她说完顿了顿,转而微笑着看着黑鸪:“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
她有异术,不能杀一个普通人,当然她也不喜欢手上沾血,因此她一双手从来没有沾过鲜血,在知道黑鸪刺杀段祈煜的时候她就想亲手杀了他,可惜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了异术的秘密,自然不可能用自己为代价杀他,如今确定了他是异术者,那还有什么忌讳呢?
黑鸪也是心中一跳,他想起前几日文锦绣做的事,当着他的面亲手解剖了一只兔子,从头到尾不见一滴血,那兔子的眼睛就正对着他,他清晰地看到那双手拿着一把小刀在兔子皮毛下游走,最后掏出一颗鲜红的兔心逼着让他吃下去,白玉一般的手指染着鲜红的血,指尖是一颗跳动的红心。
他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文锦绣当时的表情他永远都忘不了,刮着可爱的笑容,从始至终那双眸子里没有人的感情,硬生生逼着他吃掉了那颗兔心,他差点忘记,眼前这个女人有多恐怖!
文锦绣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手中慢慢多了一把匕首,黑鸪整个人都被她束缚在巨大的铁板上,她打开牢门走了进去,微笑着看他惊恐的表情,刀尖很快抵住了他的喉咙,微微用力便刺了下去,声音温柔:“放心,我已经练过很多次了,不会让你看到一滴血。”
她说着动了动手腕,黑鸪耳边顿时传来了皮肉撕裂的声音,他突然尖叫起来:“我说,我说!”
文锦绣一笑:“晚了。”
“不,不晚,不晚,我说,我们是被神龙将军派过来的,他给了我们一幅画像,让我们杀了画像上的人,如果做不到就让我们血祭,我们都是被逼的,停手,快停手啊!”
黑鸪吓得浑身颤抖,之前文锦绣对他的惩罚只是身体疼痛,可是如果她真的挖出他的心,那跟让他们血祭有什么分别?
文锦绣看他一眼,手上的匕首缓缓移到了他下巴处:“说清楚。”
黑鸪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见她的手终于停住了,连忙开口:“我是神龙将军手下的人,但是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每次跟我们见面都蒙着面,从小到大我只见到过他三次,第一次是在我刚开始觉醒异术的时候,第二次给了我一些能提升异术的秘法,最后一次是去年九月,给了我一幅画像,让我想办法杀了画像上的人。”
只是没想到,人没杀了,还害的自己成为了阶下囚。
“如果做不到,我们会被挖出心脏,用三魂七魄血祭。”这才是他害怕的东西,三魂七魄血祭,意味着永远消失,连转世成人的机会都没有,异术者基本上对于神明之事都比较相信,毕竟他们的能力无法用普通的道理解释的通,再加上有人故意引导,便成了天神恩赐,因而他们对这种事都十分畏惧。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眼眸冷了几分:“他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是异术者。”
“不,他是!”黑鸪见她的匕首已经划破了自己心口处的皮肤,忙尖叫出声:“他虽然没有异术,但他身上的气息很强,这也是我们必须杀了他的原因,否则就是异术者的灾难!他会杀光所有的异术者!”
文锦绣手指一顿,眼底划过杀意:“你在骗我。”
黑鸪手指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仿佛觉得心跳都停止了,他刚刚听说文锦绣是异术者,如果说出段祈煜会杀光所有的异术者,那么她一定会有所顾忌,只要她的心有一点点的裂缝,他活下来的可能就越大,到时候在趁机向神龙将军传信,很快他就会被救出去,可是文锦绣居然看出了他的意图!
他清晰听到了匕首插入皮肤的声音,心口处传来一阵阵钝痛:“我错了,我错了,最后一句是我编的,但他真的会是异术者的灾难,他会亲手杀了最强大的异术者!”
神龙将军根本不会跟他说起这样的话,这句话是他偷听到的,而正因如此,他才会确信这句话是真的,他只是最普通的异术者,如果不是有人训练他的武功,他只是一个会变化容貌的普通人,段祈煜连最强大的异术者都会杀,那他们岂不是根本没有活路?所以在神龙将军要求一定要杀了他的时候,他才毫不犹豫动手了。
文锦绣脚步不由自主顿了顿,周身气压瞬间冷了许多,她冷厉地看着黑鸪:“你还敢骗我?”
“我没有,这次的话绝对是真的,这是神龙将军在宫家人口中听到的,宫家人预测的未来从没有错。”黑鸪一连串说完,见那匕首慢慢离开了自己的皮肤,这才松了口气。
文锦绣自然知道宫家,前些日子还在医老口中听说过,宫家人擅长占卜,预测,凡是他们口中说出来的事都会成真,虽然宫家血脉越来越稀薄,他们的能力也不如最初的宫家家主,但这预测未来的能力却没有消失,只是减弱了许多。
“最强大的异能者,是谁?”她目光落到黑鸪身上,发现他也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神龙将军,而这个神龙将军到底是谁,又与宫家有何关联,是什么身份,他统统一无所知,看他恐惧摇头的表情,文锦绣便知道他能说的都说了,再问其他,他也不知道了。
至于段祈煜究竟会不会杀了那个最强大的异术者,文锦绣不敢保证,但是异术者也并非全是好人,或许他的责任是杀了那个为恶人间的人也说不定。
“咔哒——”
就在此时,她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随后地牢上面的石板忽然开始碎裂,她眼眸顿时冷了下来:“斩风!”
斩风会意,如一道风一般闪过来一把将她拉出地牢,而那地牢仿佛一瞬间遭受了什么剧烈的挤压一般,四周的墙壁都开始摇晃起来,烛火纷纷从墙上掉了下来,斩风带着她迅速朝门口处跑去,疾锋则快速打开机关,墙壁剧烈震动着,四周的烛火夜明珠都碎了一地,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地牢内便发出轰地一声,几人没有向后看,两人护着文锦绣一路朝出口跑去,已经感觉到背后的热浪一阵阵袭来,文锦绣心中一沉,江承远已经离开了高台!
竹华斋的房屋也开始摇晃起来,地面剧烈晃动着,江承远稳稳站在院子中央,看着这些摇摇晃晃不明所以的下人,唇角带着浅淡的笑,竹华斋的影卫将他团团围起,而他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高台上的铁链都缠在了一块儿,他虽然不能将它们弄断,但要从中逃出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地面的震动终于恢复平静,他眸中闪过一丝嘲讽,段祈煜建造的地牢果然不一般,即便炸毁了也不会像在坪洲一般毁了整个院子,他倒是会为她着想,只不过那柔弱的小身板能不能从中逃出来,这可就不一定了。
他向天边看了一眼,两只飞鸟在天空盘旋片刻,忽然被两支箭射了下来,他这才勾唇一笑,看了那影卫一眼,手中折扇哗地扇出一阵劲风,力道丝毫不输于曾经的段祈煜,影卫哪里是他的对手?能保持住身形不倒已经不错了,等到风停,被包围的紫衣公子早已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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