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见凌夜回身看来时如此面目可憎,凌云志便不由哑然失笑,但这一笑之下便乱了他的气息,以至于让他闷咳出声地抬手扶住了竹子:“吭鞥。”
“凌云志……”凌夜为之怔愣,但随后他便骤然狂喜地冲了过去:“爹——”
竖子大不孝!妄敢当面直呼亲父姓名!若放在礼教当中,当要打足三戒尺!不过眼下嘛……嘿嘿。
“唪……”凌云志这才刚刚抬头一笑,凌夜便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乃将他冲撞得一阵肉痛软酸闷咳嗽:“吭鞥,吭鞥!”
“唪鞥。”然,这将脸深埋在凌云志怀里的凌夜却哽咽出声不放手,且在将凌云志抱得更紧的同时流下了委屈泪:“爹……呜呜呃呃……”
“唪。”凌云志好笑出声,随后又洒然失笑地摇了摇头,这才宽笑着抬手揉了揉凌夜的小脑袋:“好了……死不了。”
沙哑依旧死玩笑,听在凌夜的耳朵里自然屈恼不依:“鞥鞥鞥……”
“哈哈哈……”凌云志嘲笑微小声,随后便一把抓住了凌夜的后衣领,乃硬拽着这个难得哭泣的小鬼回向家去。
“呜呜呜呜……”凌夜尽管跟随但却一直在抹泪,不过哭声倒是很小。
……
小凤祥客栈,天字一号间。
望着石崇瑞用双手呈上来的小小信卷,段志感深为缄默。
石崇瑞垂目沉默,但不等这种默然持续扩散,他便举目看向了段志感的眼睛:“不到三日,李帅大军便能赶至邵县地境,与我等汇合。”
段志感沉默一时,随后便转身看向了窗外,但又经沉默之后才慢慢垂目,道:“回信一封。——可在邵县之东南旷野略作休整……”
言及此处,段志感又深陷沉默,随后才重振心神地举目远望向窗外的远阔:“于当日,前去汇合。”
石崇瑞略有一默,随后才深深闭目俯首:“是……”
……
某山林之内。
林深草稀疏,灌木丛也无。
一座小屋旧,门口一井枯。
然,这门前的一院草药却是相当繁茂,以引来不少蛇虫伴生。
不多时。
呼!
痴剑狂双手背负倒持剑,在借步踏物下连连贴地飞掠,似如闪电腾挪掠影去。
然,此人一路都是暗咬牙关,可谓阴沉待定。
呼!呼呼呼!
一近百丈范围,痴剑狂便骤然踏地一步飞纵起,随后只几个简单的飞枝走树便瞬间空翻向前,乃平稳从容地落在了药院前,所谓姿态孤傲也不用多说,但正正是直对着前方小屋的门户。
不过,痴剑狂却并未去看小屋闭合的房门,而是在从右到左地扫视这一院子的药草。
然,痴剑狂这越是看下去便愈发阴沉,越是发现蛇虫出没便切齿越深,以至于最后气急败坏地瞪大了眼睛:“老匹夫!”
这句臭骂可谓是气急败坏,但不等他人再行回味一遍,痴剑狂便即刻转身飞离了这里,可谓如何来也如何去,但这口头上重点突出的咒骂却不会停下:“不想见你偏来扰!需要你时无处寻!若非师父当年与你烧香拜把子,老子定要给你剃头开个升天口!”
“舅的!”尤其是最后这一句臭骂,可谓是突然提气上喉头,别提骂得有多使劲了,也不怕突然转移气量致使自己脚下打滑从天上摔下来。
……
小筑,家门口。
柳月正好端着午餐从灶屋出来,但她还没向正厅那边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停顿,乃慢慢转身地看向了廊亭下。
彼时,凌云志正在笑呵呵地指导凌夜下棋,可谓一派悠然又带着些许笑嘲。
柳月略有恍惚,本就泛红的眼角又再次迎出了晶莹。但不等眼泪涌出,柳月便哽咽抽噎着将眼泪擦去,乃慌步而去地端着餐盘进了厅内。
凌云志突然仰面大笑,致使凌夜屏住嘴巴快恼哭,这本就哭到发红的眼睛更是再一次委屈了起来……
想来,这“哭”——有瘾,当是一发不可收拾。
……
陈家,厅堂内。
如今正厅作奠堂,但烧纸守棺、披麻戴孝者却唯有陈三秋一人。
有者来祭拜,但只能在事后换来陈三秋的麻木点头。眼鉴于此,堂内的祭拜者和院中的候祭者无不悲起叹息,但只能深痛摇头。
而陈三秋的发妻……如今绑着白绫、穿着丧服——乃在街道上逢人便去、见人就拽,可无论她如何凄求发问,都只能换来对方的悲哀摇头。
好生一子,如何就此失踪?
她想不明白,更换不来一丝可能的希望。
彼时,有一位陌生人带着孩子路过,可能是见那孩子身高相仿、侧面相像,她便恍然惊喜地冲过去拉住了对方。
然,惊急捧脸之观望,反倒将孩子吓得乱挣扎,也令父者气急败坏地将她推倒在了地上,乃愤然拂袖地拽着孩子离开了这里。
凄惨趴地望人去,泪落如雨怎别离。
闹市长街,已然化作了悲惨泣天地……
……
悲从何来,缘之何起。
早在那日人离后,柳宅便宅门长闭。便是早间,赵玉凤在外出购菜时也恍惶快往归,宅门更是外锁内插梢,生怕被人闯进了室内。
柳平宽整日坐在院中喝苦酒,不敢见人,不敢外出,便是如厕无纸也不敢出声叫喊,只能找些土碎和泥瓦凑合将就。便是如厕时间也全部排到了夜深人静时,不到大急不出门,遇到小急墙角泣。
如此之下,又怎会,又怎敢去那灵堂——焚香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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