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放下茶杯，看着燕雨微，认真道：“要做到具有学术精神，其首要条件便是学术的独立性，就要做到蔡元培曾提出的为学术而学术。而一直以来神州提倡的是为国家进步为学术，为人民而学术。但这其实很容易变成为了某个利益集团在为学术。这个集团还会号称他的利益代表了整个社会的利益，其实质是把学术作为实现某个利益集团的利益的工具。”

他顿了顿，侃侃而谈道：“学术不应该进入社会利益体系，必须保证一定的距离才能实现真正的学术。正是因为学术的独立性，蔡元培才在那个民主自由法治的思潮中勇敢的聘请刘师培到北大燕园，让各种声音在北大校园内‘海纳百川，兼容并包’，让各种思想在交流与碰撞中迸发出闪亮的火花，奠定了北大的灵魂，也奠定了近代神州人的精神脊梁。凡此种种，与当下某些现象比起来，高下自现，不禁让人汗颜。一个民族如果不能有足够的胸怀给予学术足够的独立，那么就不能指望这个时代的人有学术精神，也就不能指望这个时代能够站起来一批巨人。”

最后，许仙看着燕雨微，摇了摇头，结论道：“只是学术的独立性，在当下的神州，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燕雨微苦笑了笑，道：“所以其实复旦也并没有真正的‘自由而无用’。教师和学生们全都被功利主义蒙蔽了，学生为了以后找好工作，老师为了写论文、升职称。课业压力太重，自习室和走廊里里凌晨还都是同学，但大家并没有多少时间泡在图书馆，没有精力再去深刻思考一个问题，没有激情再去为了一个观点而辩论到面红耳赤。

当浑浊成为常态，清醒便成了一种罪。

当身边每个人都在内卷时，你不关注短期的成果就有可能立马被淘汰，还谈什么长期那飘忽不定的成果呢。自由而无用，真的是很奢侈的东西呢。”

许仙面色清淡，理所当然道：“自由之精神，独立之思想，无用之态度，本就是世间最难坚持也最奢侈珍贵的东西。”

这是最终的结论，也是这个话题的终结。

因为此时服务员已经摆好了饭菜、花生米和酒杯，也放下了一件光明啤酒。

许仙一下子打开了六瓶的瓶盖，将自己和燕雨微的酒杯倒满，又将三瓶啤酒递给了小桌子对面的燕雨微。

“为了新学期。”许仙举起酒杯，与燕雨微碰杯道。

“为了重逢。”燕雨微深深看了一眼许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很自觉为自己倒满了酒。

许仙也一口喝干，又满上酒杯。

“为了该死的自由而无用。”

“为了珍贵的自由而无用。”

又一杯。

“为了我们火得发烫的神仙哥哥。”

“为了我们美丽优秀的燕大小姐。”

好了，惯例的三杯过后，两个“酒鬼”终于开始吃东西了。

吃饱后就是……

“十五十五，十！你输了。喝酒！”

“十五十五，二十！你又输了。喝！”

“十五十五，五！本小姐今天大发神威了。喝！”

“十五十五，十五！你状态不对呀。喝！”

“十五十五，没有！哈哈哈，你今天行不行啊，神仙哥哥——”

……

平时玩游戏放大水后胜负参半的许仙今天是八负两胜的惨淡胜率。

许仙已经意识到今天燕雨微的不对劲，他可不敢给燕雨微喝醉或装醉回自己那里住的机会，因此宁愿自己放水多喝点。

否则到时候燕大小姐也向慕大总裁学习，自己几个小时前刚被叶玥弄得不上不下的燥火之气还在胸腹之间呢。燕雨微又比其他所有女孩子都要媚惑迷人，许仙可不敢保证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只是许仙太小看燕大小姐今晚的决心了，在他持续输掉喝了九瓶光明而燕雨微只喝了三瓶的情况下，燕大小姐表示自己没尽兴，破掉惯例又叫了一件光明啤酒。

“你不怕喝醉？”许仙还想挣扎阻止一下。

“怕什么？醉了不是有宜萱她们和你吗？”燕大小姐理所当然道。

于是十二瓶酒又上来了，这次琢磨过来的燕大小姐也不玩游戏了，就是两个人闲聊碰杯。

“四九城好无聊，我整个暑假就是迎来送往，要不然就是各种虚伪客套的饭局、生日局、寿宴、喜宴什么的。还有经过了精心包装的相亲局。家里又说我难得放假回来，根本不给我往外面跑。”又各喝了六瓶啤酒后，燕雨微也有些醉意了，讲话比之前也更放开了些。

“相亲局？燕大小姐你还需要去相亲？”说实话，许仙还是有一点点意外的，“你家的门槛不是应该被提亲的人家踏破了吗？”

燕雨微俏脸已泛起酡红酒色，看着许仙的眼神也带了几丝醉意迷离，无奈道：“我也不想去相亲啊。但是总有一些家族非同小可，不能轻易得罪。为了给人家面子，我也得装作不知道这是相亲局的去见一见，应付一下。”

许仙“哦”了一声，看着她，调笑道：“那有还行或者看得上的吗？”

“能安排来和我相亲的，自然都是很行很优秀，家世也很厉害的青年才俊。”燕雨微与许仙碰了一下酒杯，微笑道。

许仙轻摇了摇杯中酒，淡淡道：“那你看上了哪家的青年才俊吗？”

燕雨微仔仔细细看着他，笑意盈盈，意味深长道：“那你是希望我看上了还是没看上呢？”

许仙喝干了这最后一杯酒，凝视着女孩在酒意下愈加妩媚动人、如桃花般的笑靥，似随意道：“其实都还好，只要你不看上那种已经有了几个女朋友而且可能还会有一两个女朋友的渣男就好。那样的男人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只会让你委屈。不过——”

许仙看着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的女孩，轻轻补充道：“不过你家里人也不会接受你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的，倒也不会安排这样的渣男和你相亲。我倒不担心。”

燕雨微听完男人的话，看着杯中酒，沉默了十几秒，然后她又看向许仙，问道：“如果我就看上了这样的男人，想让他来渣我呢？”

她的目光很平静，她的声音也很平静。

许仙愣了下。

许仙觉得以燕雨微的智慧绝不会听不出自己的意思，只是燕雨微的态度和反应很出乎他的意料。

连神仙妹妹刘弈菲都不太可能接受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何况是燕雨微的家世和性格。

许仙原以为燕雨微即使不死心也最多是问自己，可不可以和其他女孩分手。

他没料到燕雨微竟然意思是不在意目前这种状况。

于是许仙沉默。

良久之后，许仙看着安静、美丽、微醉的女孩，认真道：“你很好，他不值得。”

面如桃花红，眼如星辰灿的女孩看着眼前绝世无双的男人，也认真道：“即使他不值得，我也已情根深种，积重难返，心里再容不下其他男人。他是我的一见钟情和初恋，也是我的此心不渝和一生所爱。”

她眉目柔情婉转，看着欲言又止的许仙，柔声道：“对我而言，人生那么短暂，家世、权势、财富不过是庄周蝶梦一场而已。而你，就是我生命中最神奇、最璀璨的那束光。你是我的可遇不可求，你是我人生的幸运和传奇。”

她已抛开了“他”这个遮在面上、可以委婉回旋下的字，直接用上了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你”，正如她同样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感情一样。

她的声音如梦幻，她的目光却越来越亮，终究又变成了能让铁石心肠也融化的太阳。

女孩用这种发烫的目光看着许仙，理所当然道：“你就是我的人间最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