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平会恨我,现在想来其实早有迹可循。
他身为师父独子,却得不到师父的认可。师父整日拿我与他做比较,训斥他样样不如我,甚至想要通过撮合我俩的方式将许美人交给我掌管。
身为beta已经够苦,他还要被同为beta的我踩在脚下揉搓,不在压抑中爆发,就在压抑中变态。
所以他变态了。
那时候正值法国国际蛋糕大赛报名期间,师父身体一下子不行了,送到医院查出来已经是肝癌晚期。他不愿意治,说自己活够了,要去找师娘,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几个弟子。
我坐在他病床边,握着他的手,说自己一定要拿奖杯回来,要光耀师门,要帮师兄经营好许美人,让他放心。
当初信誓旦旦,以为自己总能做到,可谁想到,这一个个承诺到头来全都食言了。
比赛一组有两个参赛者,一个主,一个辅。由我和向平两人前往法国参赛。第一天拿到题目,组委会让所有参赛者回去准备,用两天完成初步的构想与大致组件,第三天再到比赛现场组装。
说是蛋糕大赛,比的却不是口味,而是造型和创意。参赛者们各显神通,各施技巧,不过是为了让作品显得更完美生动,打动评委的心,在比赛中拔得头筹。
我花了一天构思蛋糕的造型,主题是“海洋”,我告诉向平我想做一个龙宫,灵感来自于传统名著。
向平先是惊讶了一瞬,很快问我具体构想,还让我画了一张草稿图。
“就是……主体是这个,龙头。然后龙头破开一半,断裂的犄角处,身披铠甲,手持金箍棒的齐天大圣威风凛凛的坐在那里……他的脚下,龙头破开的地方露出精致的亭台楼阁,虾兵蟹将四处奔逃,珊瑚海藻随波漂流……”
他一反常态的积极,让我以为是师父的垂危刺激了他,可我万万没想到,刺激他的是常星泽的美人计。
常星泽的父母是国内知名的美食家,爷爷则是得奖无数的五星西点师,他继承祖业,一直备受瞩目。
在国内时,我们俩也一起参加过比赛,评委之一是常星泽爷爷的一位老朋友,每项成绩都给常星泽几乎满分的评语。到最后他得了金牌,我得了银牌。
颁奖礼上,另一位评委为他颁奖,毫不客气地说他的分数虚高,本不该得金,但看在常老师份上,还是给了冠军,希望他以后好好磨练技艺,不要辜负大家期望。到我时,对方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可惜。
这位评委可能一开始也是想敲打常星泽,希望他不要骄躁,可打得太厉害,一下把他脸都打肿了。下台后常星泽直接摔了奖牌,臭着脸就走了。
我和他也没有太多的交集,唯一能让他恨上我的,也只有这一个契机。
第三天,我们在环形舞台上进行最后的组装与细节补充,头顶上方的巨幕实时播放着每个参赛者的完成情况。
我心无旁怠,只想着尽快完成自己的“龙宫”,忽略了越来越嘈杂的观众席。
终于那嘘声连我都无法忽视,评委走上舞台,请我先下台配合调查。
“配合调查?出了什么事?”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
评委皱着眉,看我的表情充满惋惜与失望。
“有参赛者举报你抄袭了他的作品。”
我脑子一空,有几秒什么反应也没有,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直到评判指了指另一边,让我回头去看。
我转过身,茫然看向他所指的方向。一眼看到了我的“龙宫”,完成度比我手头上这个还高。常星泽立在那尊完美的作品之后,冰凉又嫌恶地睨视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无耻的小偷。
我一阵天旋地转,不敢置信地去看身旁的向平。
我的创意,我的构思从头到尾只和他说过,如今常星泽也有“龙宫”,完成度还比我高,谁泄了密不言而喻。
“师弟,回头是岸……”向平可能也心虚,别过眼不看我,自己在那儿演痛悔交加大师兄的戏码,“我知道你想赢,但不能用这种歪门邪道的方法。”
他竟然还有脸教训我。
“……为什么?”我哑声问他。
他不仅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也辜负了师父这么多年的教导。师父还躺在医院里等着我们大胜回国,可他都做了什么?
他联合别人一起窃取我的创意再反过来诬陷我?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
面对我的质问,向平始终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向我。
“宁先生,麻烦请先下台。”评委见我迟迟没有动作,出言催促,一旁的安保上前拉扯我的手臂。
我被他们强制性地带往舞台下,向平终于看向我,却始终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我张了张口,还想再追问他,他却先一步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突然朝台下郑重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他说。
就像我确实有罪,就像我才是那个可耻的抄袭者。
他凭什么致歉?
这一举动彻底将我脑海里代表理智的那根弦扯断了。
我挣脱评委的桎梏,冲上去狠狠给了向平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我还想挥落第二拳,可观众席上的嘘声震耳欲聋,一声声绊住我的手脚。他们让我滚蛋,说我是“抄袭者”。不用审判,我已经是个罪人。
我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身心俱疲,进退无门。
辩解淹没在声浪中,没有人信我无辜,我成了人人喊打的垃圾,被撤销参赛资格,驱逐出了比赛会场。
常星泽赢得了最后的冠军,用我的作品。
回国后没多久,我收到了烘焙师协会的处罚信。鉴于我在国际赛事上造成的恶劣影响,他们遗憾的通知我,我的烘焙师执照被吊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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