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贺霖这才收了劲力,改牵他的手,“这马车逼仄得很,走,去小爷车上说话。”
苏晏还没来得及赞同或反对,就被他拉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太子的专属马车果然宽敞又舒适,铺着松软的毡毯,炭炉、茶点一样不缺。朱贺霖把苏晏摁在座椅的软垫上,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包带骨鲍螺,说:“我叫御膳房改进配方,做出了不同口味,有各种水果味,还有茶味,你试试?”
苏晏随手拈起一个吃,正是清香微涩的绿茶味,与牛乳融合出奇妙的口感,颇有点后世布丁奶绿的意思。他满足地叹口气,说:“我都多久没有品尝甜点的心思了,谢谢小爷。话说回来,你刚从太庙回来,又偷溜出宫?”
“才不是偷溜。”朱贺霖边吃茶点边解释,“火药库爆炸,白纸坊一带受灾严重,要清理废墟还要重建房舍,不能一蹴而就。而数千灾民安顿不好,容易引发动乱。”
苏晏也觉得,把灾民安置在寺庙、道观,甚至是商行与衙门廨舍,毕竟只是应急之举。无人统筹管理的话,弊病不多久就会暴露出来。
且不说寄人篱下人心惶惶,万一中间官员欺上瞒下,私吞赈灾物资,或者分配不均、运转失灵,那些缺衣少食,伤情得不到及时治疗的灾民,就会伙同闹事,或偷或抢,或者干脆成了流匪草寇。
朱贺霖说:“所以我朝向来有个传统,京畿附近的赈灾,均由皇子甚至太子牵头操办。一来让宗室体会民间疾苦,二来也让民众感激皇室恩德。”
知道,刷民心和声望的好机会嘛,苏晏心道。在皇子众多的情况下,这事交给哪位皇子去办,就能反映出皇帝对他的重视程度,估计是个抢破头的肥差。而本朝只有一个年龄稍长的太子朱贺霖,至于二皇子,还在蹒跚学步呢,自然不会考虑他。
朱贺霖道:“小爷当仁不让,也必须办得漂漂亮亮。要让那些叽叽歪歪的言官都无可挑剔,也让卫氏早点死了争储的心。”
苏晏注视他,脸色有点严肃:“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殿下没有提及。”
听他忽然改口叫“殿下”,朱贺霖心里就开始打鼓,仿佛面对每月一考的试卷般,再怎么准备充分,刚提笔时也是忐忑的。
他不由地坐直了身躯,正色道:“最重要的,是这些灾民都能得到妥善安置,不但要救一时之急难,更要让他们对皇室、朝廷,对我大铭充满信心与归属感。要让他们把心都拧成一股绳,投入到新家园的建设中,才不会造成人口流失,民心思变。”
苏晏露出欣赏的微笑,“殿下真的长大了,有了将来一国之君的风范。自古多少霸主,将民心当做交易的筹码、造势的手段,利用得了一时,利用不了一世。百姓易由之,但并未不知之,哪个统治者是真正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中原百姓整体而言性情和顺,不被逼到绝路,就不会造反罢了。”
朱贺霖边听边点头,最后承诺道:“清河你放心,小爷并没有把赈灾作为沽名钓誉的手段,一定会尽我所能地,让民众过上好日子。”
苏晏拍了拍指间的点心碎屑,郑重握住朱贺霖的手,“殿下如若不改初心,臣必终生追随辅佐。”
这不是在太庙神牌前强按头的“一生一世”,而是从清河嘴里主动许诺出的“终生”,朱贺霖激动得眼眶发红。
执子之手不足以表达澎湃的情绪,他把苏晏拽过来,抱了个满怀,“口说无凭,亲嘴为证?”
苏晏先是怔住,继而恼怒,用指节毫不客气地凿他后脑勺:“才多大,就学那些流里流气的骚话,市井间听来的,还是话本里看来的?等我下次去东宫,就把你藏在床尾柜里的风月话本一把火烧光!”
朱贺霖吃了暴栗,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地叫:“犯上了,弑君了,谋杀亲夫了!”
苏晏更加生气,左右找巾帕准备塞他的嘴。
朱贺霖从他手中抢过汗巾,笑嘻嘻道:“看你近来总是愁眉不展,逗你开心而已,不要当真。”
苏晏一口恶气这才散了大半,又觉得自己轻易被挑动情绪,岂不是和小鬼一般见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于是板着脸说:“以后不许对我耍流氓……还有,那些个下流话,对谁都不能说,有损君威。”
朱贺霖心里半点不以为然,暗道小爷不仅要对你嘴上耍流氓,日后还要在你身上耍,看你能奈我何。口中应承道:“苏御史所言有理,不愧是清流风骨,小爷受教了。”
“但小爷也有一事不明,”他话锋一转,不怀好意地问,“苏清流脖子上那块红印,又是被谁耍流氓耍出来的呢?”
苏晏心下发虚,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捂脖子。
再一琢磨:不对呀,阿追离开好几天了,沈柒也一直被金刚们拦在门外,昨夜在养心殿……皇爷也没亲他脖子,那这块红印是谁啃出来的?莫不是蚊虫叮咬……这种天气有蚊虫?
朱贺霖看他愣神,似乎回忆连连,顿时打翻醋瓶,低喝道:“好哇,还诈出不止一个奸夫淫妇来了!这是去临花阁假公济私地鬼混呢,还是又和父皇眉来眼去地勾搭?”
苏晏恼羞成怒,拿坐垫砸他,“说的什么混账话!谁是奸夫,谁是淫妇?我去临花阁,连个小姐姐的手都没摸到,还要被人抓嫖!还有你这个做儿子的,有这么说你爹的吗,这不是找抽是什么!”
坐垫砸起人来不痛不痒,朱贺霖挨了几下,扑过去扒开苏晏的衣领,不顾对方挣扎,在颈侧靠近锁骨处,结结实实地吮咬出一个鲜明的红印。
末了他舔了舔虎牙,说:“原来是小爷我,耍流氓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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