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刘嬷嬷一双倒三角眼紧盯着她,“织秀再怎么说也是大公子房里的人,是咱们家夫人亲自挑选的通房丫鬟,你这样做不合适吧?”
君梨平日常受这个婆子的气,不指望她能向着自己,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刘嬷嬷,是她自己洒了酒菜在地上打滚,与我无关。”
“对,与我们小姐无关,是织秀故意的!”云裳附和。
刘嬷嬷嗤笑,“她为何要故意啊?还把自己伤成这样,图什么?”
“刘嬷嬷明鉴!”织秀颤颤巍巍的坐起来,“是……是君小姐,她恨我做了大公子的房里人,故意跟我过不去,趁我……趁我路过的时候伸腿绊我……又打又踹,还砸了夫人要的酒菜,想让夫人罚我。”
“胡说!我没有,是你自己做的!”
“你就有!就有!”织秀哭的眼泪横流,又把领子掀开来给众人看,“她是气我昨夜和大公子宿在了一处,所以……所以……”
刘嬷嬷瞥了一眼,冷笑。其他人纷纷注目,很快嚼出味来,一个个神色怪异的看向君梨。那里面有怜悯,有嘲讽,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在宋家待了十年,虽说曾被老爷许婚,但年方二九仍无着落,眼下织秀受伤在地,此中含义不言自明。
“君小姐,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在我们这种人家善妒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你名分未定,如此莽撞实在不是大家小姐该有的风范。”
名分未定……在宋家客居多年,却迟迟未被迎娶入门,这似乎也成了耻辱。
她双拳紧握,面上仍努力的保持平静,“刘嬷嬷,我没有动她,请你细细核查,不要如此武断好吗?”
刘嬷嬷是方氏的人,织秀挑衅只是第一步,她自己也是重要的一环,所以按部就班道:“君小姐,你没有爹娘,在我们府里等了十年是挺辛苦的,但是一个姑娘家思春是要不得的,低头跟织秀赔个礼吧,一会夫人那里也不至太过难堪。”
思春……这话从何说起?她若认了,那才叫难堪,甚至万劫不复。
君梨瞅着刘嬷嬷那张不怀好意的脸,目光再徐徐扫过那些好事之徒,声音高涨,铮铮说道:“此事与我无关!”
“那就只有到夫人跟前论理了。”刘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扬了扬下巴,“走吧,我的君大小姐。”
三个人被带到了后面的庭院。片刻之后,当家主母方氏被一群婆子婢女簇拥着进来了。
她年方四十,容貌端庄,身上着一件楮色缎织云纹对襟袄,气质淑华又不失贵气。头上的珠翠更是闪闪发亮,彰显着她当家主母的荣耀。
“什么事?”方氏稳稳坐下,看着织秀血乎乎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快意。这一问不过是走个过场,很快她就要把那个碍眼的臭丫头打发掉了。
“夫人,您让奴婢去取酒菜,奴婢去了,半路遇上君小姐,她恼恨奴婢与大公子亲近,故意使坏让奴婢摔跤,您看,您看。”织秀恶人先告状,把她的双手抬高了给方氏看。
方氏近身,煞有介事的瞧了一遭,蹙眉咂嘴,“阿弥陀佛”不知念了多少遍,这才返回了座位。
“君梨,你八岁入我府门,这些年吃穿用度一样不少,我没有对不住你吧?”
她抿唇,摇了摇头。是没少,但微薄的可怜,无论吃食还是衣料都是府里最次的,每回缺斤少两去找管事要的时候都要准备一堆笑脸,一箩筐好话,得到的却是无尽的抱怨和无情的讥讽。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你是个外人,你没有资格待在这里。
她也想过离开,但囊中羞涩,不知何往。且宋家庭院深深,月亮门上有专人把守,别说出府,就是前厅她都没能踏足一步。
方氏继续往下说道:“织秀虽然是个婢女,却与一般奴婢不同,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兰舟已经及冠,如今又有功名在身,需要人贴身伺候。作为母亲爱子心切,我肯定要为他安排好一切生活起居,不让他有后顾之忧,所以我才把这个可心的丫头送过去,这番苦心你可懂得?”
还是那个熟悉的调子,容不得人说不,她唯有无奈的点头。
“我看不然,”方氏从鼻腔里重重的呼出口气,“你若懂得怎会做出这般血腥之事?打狗尚且要看主人,你打她却是为何?……要么你是在恼我,对我不满,怪我没为你做主是不是?”
君梨摇头,有苦难言。
方氏叹气,“君梨,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等老爷回来自然会有分晓,你怎能如此莽撞,抛却了一个女儿家应有的矜持,难道这些年我对你的教诲你都忘却了吗?”
说到此处,她痛心疾首,一只手抚着胸口微微闭眼,仿佛喘不过气一般。
君梨在心里哀叹一声,她素来都是这样,扮柔弱,装贤淑,话里却藏着刀子,不见血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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