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宋念卿重将手中帕子展开,四四方方,蝴蝶成双,奇道,“这有何古怪?”
“奴婢看是一条女子的手帕!”
“哈!”宋念卿忍不住笑,“那又如何?”
夏嬷嬷紧张的绞着手指,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宋念卿转眼问道:“世子多大了?”
宋兰舟回道:“与侄儿一样,年方二十。”
“世子可有房里人?”
“……”
这话都不用问,京城之中但凡有些体面的人家,男子十四五岁便有女子入房贴身伺候,名曰通房,手帕香囊之类的物件一般都出自她们之手。
便是宋家家风严谨,男子二十及冠才能有通房,但是像手帕这样的日常之物往往是那些丫鬟裁制的,上面绣些花样实属寻常。
夏嬷嬷原是下面庄子上的粗使婆子,因她男人办事得力得了李管事的赏识,才将他夫妻二人一起调到思梅园来。许是没在屋里伺候过主子,所以她对于京城中这样的事情并不熟稔。
“兰舟,把你手帕给我。”宋念卿伸出了手。
宋兰舟犹疑,今日他的手帕本是条雪白的素绢,不巧上午被灵鸢拿了去,把自己那条塞到了他怀里,虽然也是白色的,但是上面绣着一丛兰花。他不能确定其他人是否认得那是灵鸢之物。
唉,真是百密一疏!
宋念卿见他僵着不动,似乎猜到了什么,朗声笑道:“你们看,我们大名鼎鼎的宋兰舟宋大公子的手帕也有秘密,说不定是哪个女子馈赠之物,更何况世子呢?”
这话说的方氏咳嗽了。即便世风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也没有必要这么不给自己侄儿脸吧。
宋兰舟更是窘的脸红脖子粗,“小叔叔,不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娘调拨了一个丫鬟进房打理,我的手帕都是她置办的,近日她被打发了出去,平安粗心,丢三落四,我今日是忘带了。”
这话其实是说给君梨听的,本以为今日之事能了,没想到被宋念卿横插一杠,那他的戏还得演下去,不能让君梨对他生疑。
“无妨。”宋念卿起身拍了拍他,自己从袖口掏出一条帕子展示给众人看。
“哎呀呀!”
“啧啧!”
人群中有人叹气,有人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
君梨好奇,抬眸上看,只见那条轻薄的帕子上绣着一大朵盛开的牡丹花,娇艳欲滴,分外惹眼。
“怎么把这种东西带来了!”
“就是,勾栏瓦舍之物,居然……居然……”
方慕颜听着那些细碎之声,眼珠一转意会过来,“小叔叔,这不是宴春楼的帕子吗?我看我二叔也有。”
宴春楼这三个字一出口她的母亲王氏叫起来,“你别胡说,你二叔怎么会有那种污糟的东西!”
“就有就有,我上次见过的,跟这个一模一样!”
“哎呀你别说话了,没人把你当哑巴!”
众人捂嘴笑,有鄙夷也有幸灾乐祸。
君梨从她们的言语和神情中大致猜出了这条帕子的出处,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宋念卿低低的笑出了声,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方氏气的一双眼睛都红了,这个小叔子真是没皮没脸,居然在这种场合把青楼女子的东西拿出来示人,真是……真是……
回头一定要告诉她的夫君,他这个弟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宋念卿看着众人交头接耳的样子再度开口道:“大家看,这是我的东西,确切的说也不是我的,是别人与我换的,古怪吗?”
确实,京城中声色犬马之徒比比皆是,只要不把那些女子带回家中,不会被人指摘。只是像他这样公然示众的并不多见,官场中人多少要顾着点面子吧,他却不然。
众人瞬间沉默了,谁让他是宋念卿呢,京城中一等一的浑人。
秦婉低头下看,刚才心中升腾起的那丝好感无影无踪。
宋念卿重将手帕收了起来,来回踱步,背着手道:“言归正传,蝴蝶手帕怎么了?在世子居住的地方发现又怎么了?这位嬷嬷,你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居然看到一条蝴蝶手帕就觉得古怪,就要打开画卷看看,然后打开之后果然发现了问题,迅速过来通报是不是?”
言下之意这婆子是蓄意为之。
“这……这……奴婢错了,是奴婢没有见识,大惊小怪!”夏嬷嬷吓得不轻,赶紧抽自己的脸。
宋念卿冷冷一笑,“还有,我想问在座的诸位,以往谁去过萃华亭?”
三三两两有人应声,一圈问下来约莫有大半的人去过那个亭子。
宋念卿甚是满意,“那大家是否记得这个亭子是建在湖面上的,相当于是个水榭。”
“对。”
“是的是的,庭院的布局就很奇巧,山山水水,非常的有情调。”
“嗯,今日风大,水榭之上放着如此袖珍的一卷画,即便有手帕包着,”宋念卿边说边用帕子系紧画卷,托在手心吹了几下,那画便滚动着落到了地上。
哦……大家渐渐明白过来。
谁若是把这幅小像放在亭子里,十有八九是要被风吹到湖里去的,如何还能得见人前。
“所以你究竟是在哪里发现它的?”宋念卿目光咄咄的看向夏嬷嬷。
“奴婢……奴婢……”
“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宋念卿笃定的笑着,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是想让这个婆子自相矛盾,从而推翻她的谎言。
如今,她步步皆错,谁还能信她?
糟了!宋兰舟十指攥紧,愈发急躁。
在此之前,他算计种种,顾此及彼,唯独没有将宋念卿囊括其中,所以有些地方设计的并不完美,但他觉得微小瑕疵不足为虑,刚才不就要成功了吗?没想到这位小叔叔的介入直接击溃了他所有的布局。
可恨!可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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