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众人纷纷应和,齐国侯问道:“若是朝廷下旨,本侯也不能抗旨不尊。”
另外一人说道:“侯爷,如今□□厥不时侵扰我中原,朝廷若是此时将侯爷招进京中,势必会另外派人来雁门,但朝中根本无将可派,所以属下猜想侯爷此次进京性命可无忧。”
齐国侯有些焦躁地看着众人,他本就不善长处理这些事情,左首最前排的一个中年幕僚这时站起来道:“侯爷,若是朝廷下明旨的话,只有一个办法。”
齐国侯眼中流露出希望:“郑先生请说。”
那郑姓幕僚有些愧疚地看了一下李钊兄弟几个,转头看到李罘正双目如电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若朝廷宣召,侯爷可以突厥侵扰为由离不开,派一位身份足以代替侯爷的人向朝廷请罪。”说完,连忙退了回去,也不敢看李罘。
李罘心中冷笑:“老家伙,要不是当年爷看你有几分才气和智谋进而举荐给我大哥,你现在还窝在老家里苦哈哈读书呢,现在行了,敢算计我侄子了。”他晓得这几年,段氏娘家在侯府幕僚上下了大手笔收买,这郑家就是其中之一,他母亲年老体弱,郑幕僚的大部分月俸都用在给母亲请医吃药上了,段家送了不少上好的药材给他,他从坚决拒绝,到半推半就,现在是理所当然,只不过是几年的时光。
李罘在他初次帮李钧说话的时候就觉察出来有异,他暗地一查就一清二楚了,可怜这郑幕僚还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呢。
后面几个幕僚也有附议郑幕僚的提议,也有不同意的。倒是一个偏将说道:“侯爷,末将以为还是设法让宣召这事情进行不下去才行,否则,就算这次躲过去了,朝廷的旨意还是随时能下来的。”
这时,李钧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抢出一步,跪在齐国侯面前道:“父亲,儿子受父亲抚养十余载,愿代替父亲进京请罪。”
其他兄弟也连忙跪下来,纷纷表示愿意进京,齐国侯一脸欣慰地看着子女们。
李钧见众人都对他的举动投来了赞赏的目光,连忙又道:“儿子知道论年纪不如两位兄长,论身份不如二哥,但儿子为父亲担忧的心不比两位哥哥少,请父亲给儿子一个机会让儿子赴京请罪。”
若说德昭现在还不明白这人的险恶用心地话,那真是白受了李昺这么多年的教诲了。在场的都不是蠢人,除了齐国侯觉得幼子孝顺、一心为他着想外,其他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德昭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年的庶兄,他说的话简单但透出意思不少,明面上说自己愿意替父亲赴险,其实暗地里指出来了,长兄和次兄在年纪和身份上更合适,但是呢,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替父分忧的。
这时,李钊连忙膝行几步:“父亲,还是儿子去吧,三弟年幼,又是庶子,即使进了京,怕还是被人瞧不起,说不定还被怀疑父亲的诚意。”
李钧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庶子,他不只一次地暗恨庶子的身份。要知道嫡庶之别,绝不仅仅是一字之差,在士族世家特别是李家,就是天壤之别。虽然徐氏并没有在供给上苛刻他们母子,但是这种漠视反而更让人难受。他的生母段红灵只知道依靠齐国侯的宠爱来跟徐氏争宠,但在他看来,父亲的这位正室根本就没有把生母甚至段家看在眼里。庶子女,只能是嫡子女的陪衬。拿最简单的例子说来,徐氏所出的子女都是李老太爷取名字,这其实也是李家队孩子的一种认可,但是庶子女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他出生后直到八岁那年,一直都是被三公子,三公子地叫着,父亲坚持要等祖父来给他取名字。
那一年,祖父来了,打算在父亲的子女中带走一个养在跟前。父亲带着他去拜见祖父,并请他给他取名字,没想到祖父当场拒绝了不说,还大骂了父亲一通,说他嫡庶混淆,终会酿成大祸。后来,父亲给他取名李钧,并许诺在他十二岁时,会请祖父再为他取表字,可是他的嫡出二哥在十岁那年祖父就取了表字“开阳”,那是北斗的星宿之一,就像父亲的表字“天枢”,二叔的表字“天璇”一样。尽管他心中抱着热切的希望,但是祖父再次拒绝了。父亲最后给他取了表字正文,但是整个侯府包括二叔、父亲的属下都是称呼他为钧少爷,要知道李钊自十二岁有了表字开始就被称为少将军,因为父亲同时被封为镇东大将军。
李钧想到这里,看向李钊,本来刚刚他有意无意地跪在众兄妹前面,现在李钊借说话的机会,又比他向前了一步,他只能看到他的后背,就像他这十五年的岁月一样,时时刻刻被这个嫡出二哥的光辉所笼罩。不过,他眼神飘到庶兄李钦身上,不出意外地看到庶长兄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拳头上露出了青筋。
身为庶子,在许多重要的场合,他不能露面,陪在父亲身边的只能是他那位嫡子二哥。李氏依靠军权起家,他不能坐以待毙,仗着父亲的宠爱数次提出要进军中,都被人以他年幼为借口拦下,好不容易这几年外祖家收买了侯府的几个重要的幕僚,齐国侯才松口。但等到进入军中后,李钧才发现,事情比他想象地复杂多了。行军领兵上,众人服气地是身经百战的李钊,甚至驻地百姓都在传唱“虎掌金芒红樱飞,万里胡马一朝摧;少年英雄归何处,雁门李家开阳君。”自己武艺不精,排兵布阵更是门外汉,现在开始学根本就行不通,他一腔算计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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