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记录的书吏执了证词与笔墨印泥,送到他的面前。高良迟疑了一下,又抬头向霍瑜偷眼看去,见他面容冷肃,威仪深重,不由得把推脱的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签字画了押。
“大人。”洛千淮眼看着书吏收走了证词,方才说道:“核验医者开方有无谬误,向来请的是杏林同道。既然长陵邑无人愿意上堂,不知其他地方的医者可否参与?”
霍瑜看着她,尚未开口,高良就又抢答了:
“当然不行。”他也知道这话说得没理,又急急地解释道:“大人,我的意思是,此等大事,万不可寻些不知根底的游医甚至是骗子上堂。那些人于医道只知皮毛,根本不足为证,为人也绝无操守可言,若是收了好处胡言乱语,干扰了大人的判断就不好了。”
霍瑜冷笑:“原来在高郎中眼里,本官便是个眼盲心塞的糊涂官。”
高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重重地叩下头去:“大人明鉴,小人绝无此意。”
洛千淮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高良的前额都叩出了血,方才笑盈盈地道:“高郎中真是多虑了。小女方才还没来得及说,这两位愿意上堂作证的医者,并非是什么无名游医,而是西京寿和堂的邵宗邵郎中,以及安陵邑广清堂的胡博胡郎中。”
她的话音一落,堂外的百姓全都交口接耳地议论起来。安陵邑的广清堂与长陵邑的回春堂声名相当,而西京的寿和堂更是自前朝一直传下来的,在大豫医界的地位就相当于前世的协和医院,端的是声名赫赫,家喻户晓。
高良就是再卑劣无耻,也不敢贬低寿和堂的名头,震惊之下根本不肯相信:“洛娘子莫要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那寿和堂的邵郎中是何等样人,怎么可能陪你胡闹?”
他越说就越觉得有理。数年之前,他曾经为了一味少见的药材,去过寿和堂求购,但是根本就没与邵宗搭上一句话。
那人实在太忙了,上到勋贵大臣,下到官商富户,大病小病都会争先请他上门,高良当年眼睁睁地看着他坐上了寿安侯府的马车,在他面前绝尘而去。
让这样的人丢下那些达官显贵的约请,专程来长陵邑出堂作证?简直就是开玩笑。
两个人就在这时自他身侧走上了大堂,自报家门,正是邵宗与胡博。
高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真的是邵宗和胡博本人!也不知道洛娘子使了什么诡计,竟然能将这二人都骗了过来!
可惜他再心慌意乱,也改变不了注定的结局。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在洛千淮的预料之中。邵宗与胡博看过了郑燕氏的医案,一致认为文溥的处方配伍严谨,用药精当,并无丝毫不妥之处。
反观高良力主的所谓良方,才是治标不治本,纯属胡弄外行。
有他们联袂作证,辩证清晰通顺,便是堂下百姓不通医理,也照样听得清楚明白。
案情审到这里已再无悬念,本来就已经可以判决了,可就在这时,堂外忽然进来了一名领着孩子的妇人,自带状纸上堂申冤。
原来这妇人便是当年那位自杀身亡的伙计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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