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冰酒与饷银【二】(2 / 2)

边月满西山 奕辰辰 2912 字 7个月前

“我从一个风沙很大的地方来的。”

靖瑶说道。

他定然不会说自己来自草原。

“你说的是草原吗?”

没想到,却是被这这女子一语道破。

靖瑶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一刻,他起了杀心。

自己的身份是决计不能泄露的。

否则不但筹谋已久的计划功亏一篑,自己也会葬身在这远离故土的震北王域。

母亲死后,他为母亲下葬时在母亲的坟墓旁边多挖了一个土坑。

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归宿。

所以他决计不能死在外面。

即便是把血流干,也要托着残躯爬回迎火部。

然后躺进自己亲手挖好的坑中,等这风沙雨水自动将他掩埋。

对于这样的结果。

他在脑海中已经演练了无数次。

早已做好了准备。

没有什么好担心惧怕的。

他唯一害怕的就是,自己回不去。

“因为震北王域的风沙就不小。你说你那里的风沙更大,那便就只有草原了。”

女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靖瑶还是没有回答。

只是喝着自己的酒。

但先前的杀心,却又淡了下去。

这就是矛盾之处的所在。

五大王域的人把平静繁荣当做毕生的追求。

然而草原的繁荣,却需要通过不断的征伐鏖战才能换来。

到底何种算苦,何种算乐?

靖瑶自己也分不清楚。

所以他必须要走出去。

要把那些可能破坏草原安乐繁荣的人们提前打败杀死。

这样才能争来一段相对的平静。

“你该走了。”

当这两壶酒又喝完时,靖瑶对这女子说道。

“我为你斟酒三壶,你却也得为我斟酒三壶。”

女子说道。

随即唤来小二,又要了三壶酒。

酒壶摆在桌上,女子微微一笑。

靖瑶的心突然有了些触动。

但很快便被他强行的压制下去。

一个男人的刀,能逼迫一个女人做下很多她本不愿意做的事情。

然而一个女人的笑,也能让一个男人做下很多他从未做过的事情。

靖瑶已经记不得上次他替人斟酒是在什么时候了。

但此刻他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端起了酒壶,为那女子倒了一杯。

酒楼中的人渐渐散去。

毕竟能这般一直喝的人还是在少数。

仍留在厅里的都是些烂醉如泥的酒鬼。

他们趴在桌上,想必不久就会鼾声四期。

这倒也好。

因为靖瑶很害怕安静。

周围的环境若是一旦安静下来,他便会生发出难以自持的恐慌。

草原人虽然都嗜酒。

但靖瑶却是少有的不算爱喝酒之人。

喝酒的确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但有意思的事情却不能常做。

因为做得多了。

其中的趣味便也少了。

偶尔为之,却是最为恰当。

酒家中的小二也躲到账台后面去偷偷打盹了。

整个大厅中一片安静。

靖瑶受不了这样的状态。

所以他故意把倒酒后的酒壶种种的磕在了桌上。

借此弄出些声响来缓解他心中的恐慌。

“你在害怕什么?”

女子已喝完了一壶酒。

开口问道。

“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的。”

靖瑶说道。

女子很是轻蔑的瞟了一眼他。

一个人越说自己不害怕时,越是他的恐惧即将抵达极致时。

“若是你讨厌安静,何不让你的部下也来一起喝酒?”

女子问道。

“我和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我的酒量不好。”

靖瑶说道。

这句倒不是假话。

靖瑶的酒量的确不大。

而且真的喝不过他的那群部下。

作为三部公。

被部下灌醉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所以在部中时,很多宴会上,他的碗里倒的都是水。

好在那酒碗的颜色很深。

旁人看不出差别。

其余的两位部公虽然知道,但毕竟为了迎火部的颜面,也是不会戳穿。

否则不出三天,整个草原都会知道迎火部的三部公,在宴会时以酒代水,喝了一整晚。

“酒量不好,就干脆别喝。”

女子说道。

“但我想练练。”

靖瑶说道。

“酒量是练不出来的。不能喝酒的人,就不该喝酒。有些事就是要绝对些。”

女子说道。

靖瑶摇了摇头。

他没法对女子解释。

况且即便解释了,她或许也听不懂。

靖瑶看着身旁放着的弯刀出了神。

竟是忘记给那女子倒酒。

他看着刀的眼神逐渐迷离。

他知道自己醉了。

虽然自己的部下就在门外不远处守着。

他的安全不用担忧。

可是他却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醉酒的样子。

更别说是这位刚被自己从妓馆赎身出来的女子。

第二日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趴在酒家的桌子上睡着了。

正如同他嫌弃的那些酒鬼一样。

靖瑶拍了拍后脑勺。

身边的部下递过来一条已用凉水浸湿的毛巾。

他用毛巾擦了把脸,振奋了精神。

今天还有正事要做。

他的正事就是杀人。

而杀的人正是那位查缉司的省着,冬亦。

不出意料。

靖瑶把昨晚没体会到的那种征服的快感弥补了回来。

直到那冬亦把眼泪流干。

鼻涕都挂到了胸前的衣襟上,他才挥刀斩了他的头。

这事发生在下午。

到了傍晚。

靖瑶和部下们在街上想找点吃的。

却是又碰到了那位女子。

两人相隔数仗之遥。

却都心有灵犀的停下了脚步。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靖瑶问道。

“我能走去哪里?”

女子的回答和昨晚没有丝毫差别。

“你双腿健全,自然哪里都能走去。”

靖瑶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这镇子。毕竟我被卖到妓馆之后,就再没出来过。我的房间也没有窗户。因为老鸨害怕我跑了。”

女子摇了摇头说道。

靖瑶的心中升起一丝恻隐。

看来这女子也是一位苦人。

不过天下的苦人多了。

他的迎火部也有不少。

却是没法再分出什么怜悯与同情来给这为震北王域的青楼女子。

他们俩,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过自从靖瑶给她赎了身之后,这交集便由此产生了。

“我要走了。”

靖瑶说道。

“去哪?”

女子问道。

靖瑶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要去的地方自然不会告诉这女子。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身处他当时要去的地方了。

便是这处镇子和酒家。

因为这里是震北王边军饷银押送的必经之路。

那女子默然的看着靖瑶带着随从,快马从身边飞驰而过。

而她却是也调转了方向。

在靖瑶这一群人的身后一步步走着。

不过她既没有武道修为,也没有马骑。

怎么能跟得上靖瑶的速度?

很快,她的身影便化作了一个小黑点。

继而消失不见。

“草原的刀,不比你们王域的剑差。”

靖瑶看到刘睿影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刀上。

于是开口说道。

“刀和剑本就没什么差别。都是杀人的工具罢了。若是可以,我也能用筷子杀人。那筷子,也不比这刀,这剑差。”

刘睿影说道。

靖瑶却是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看来他很赞许刘睿影的这个观点。

无论是刀还是剑,亦或是其他什么。

只要能杀人,那便都是一样。

尤其是筷子。

用它吃饭时,能养人。

但放在一些人手中,这养人的东西却又能杀人。

事物的转化往往就是这般迅速且奇妙。

让人摸不透规律。

“我不想和你动手,我希望你能自己走!”

刘睿影说道。

这话在靖瑶听来极为天真。

他费劲心血才将此事做成,怎么会因为刘睿影的一句话就退去呢?

但刘睿影想的却更为复杂。

他不觉得自己能杀死迎火部的三部公。

而且就算杀死了,也一定会让边界大乱。

甚至引发一场大战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比刀剑更加锋利的武器就是言语和人心。

刘睿影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说动这靖瑶。

但显然,以他自己目前的道行还差得远。

或者说,靖瑶的坚定,已不是谁能够说动的了的。

或许只有狼王明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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