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定西王域的集英镇。现在那里有座祥腾酒家,以前便是我爹的酒馆。上次你们草原王庭狼骑犯边之时,全镇的没逃走的人都被切死在门口的那根驻马石下,我爹也在其中。不过他临死前却是把我藏在了后堂中的灶台里……我便那么闻着锅灰,枕着柴堆没日没夜过了不知多久。直到王爷率领玄鸦军收复了定西王域的边界五镇,才寻到了已经快饥渴而死的我。”
女伙计说道。
靖瑶听闻后,竟是对其深深鞠了一躬。
“那时我的年纪应当与你差不多,也只是从长辈口中听说过而已。虽然不是我迎火部所为,但终究是我同胞犯下的错。”
靖瑶接着说道。
“犯下的错?如你们这般比狼更兽性的人,竟然会说自己犯错?”
女伙计很是鄙夷的说道。
“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的确不对……我狼骑征伐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开疆扩土,拥有更多的资源罢了。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杀戮。”
靖瑶摇着头说道。
虽然定西王霍望有言在先,让这女伙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这却是她自己的过往私事,并不在王命的范畴之内。
女伙计不待靖瑶反应,便接连出了三刀。
看似是出刀,行的却是剑招。
分别指向靖瑶的腹中,腰身,以及咽喉而来。
靖瑶左手背于身后。
右手来回格挡,却是把前三刀尽皆挡下。
最后一刀直对咽喉,最为险恶。
但靖瑶却没有料到这女伙计却是足尖点地,身子猛然跃起
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后,稳稳的落在了靖瑶身后。
一刀自右上至坐下劈出。
如此的手法,非但靖瑶这一条左臂不保,连带着他的后背也会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靖瑶已是回身不及。
女伙计心觉此刀势在必得!
手中的速度不由慢了少许。
便是这片刻的自大,却是让靖瑶寻到了可趁之机。
他调运劲气于手中的一双筷子上。
肘部回弯曲,别在身后。
“叮!”
女伙计的刀锋正好斩在这一双筷子上。
木质的筷子原本非刀锋之敌。
奈何靖瑶却是灌注了磅礴的劲气,使之可以与刀锋片刻争雄。
但筷子终究是筷子。
木头还是抵不过精钢。
靖瑶手中的筷子被女伙计的刀锋斩断,前半截弹飞而出,击碎了临近一张桌子上摆放的酒壶,发出一声清脆。
不过女伙计的刀锋势头也被就此抵消。
只在靖瑶后背的衣衫上压出了一道浅浅的刀痕。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女伙计眼见此击不成,便要再度变招。
可靖瑶却已脱离了她身前,一跃而出圈,站在她刀锋不可及之处。
随即从容不迫的,从身边的桌子上再度拿起了一双筷子。
“你的刀锋虽锐,但这里筷子却也很多。”
靖瑶说道。
“筷子终究只是筷子,难道你还真以为它是双股剑不成?!”
女伙计说道。
靖瑶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方才这一阵交锋,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是他大胜。
若是靖瑶手中拿着的是他的弯刀,想必这女伙计就算不死,也会让其余人等群起而攻之。
迫于情势,靖瑶已经看到四面围困他的众人,已经有了蠢蠢欲动之态。
这女伙计如果再出三刀,还不能让靖瑶殒命,那他们必定会骤然发难。
不过看只要料敌于先机,便总是可以想出对策。
靖瑶单论心机谋略,或许连高仁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但要说这临敌对战之时的经验,却是做高仁的师傅都绰绰有余。
高仁之所以重伤在刘睿影剑下,不但是因为赵茗茗相助之功,更多是怪他自己太过于托大。
靖瑶对每一次的争斗都是全力以赴,但高仁却总是抱着一个戏谑的态度。
长此以往,他怎能不输?
靖瑶朝着女伙计扬了扬手中的筷子。
女伙计顿时竖起刀锋,防备靖瑶强攻。
靖瑶倒也的确不出她所料。
着实真把这一双筷子当做那双股剑,朝她袭杀而至。
女伙计一边猜想这靖瑶的攻势方向,一边目光在他周身上下游走,寻找破绽。
确实没想到靖瑶竟然在半途中止住了身形,一双筷子脱手而出,两只筷子径直扎入了立于窗下二人的右手手腕中。
变故陡生,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那两人只觉得右手忽然用不上气力。
长剑脱手,掉在地下。
这才捂着手腕发出了一声哀嚎。
靖瑶眼疾手快。
伸腿用脚尖一勾。
那两柄落地还未稳的长剑便被他握在了手中。
“现在可不是筷子了,而是真正的双股剑!”
靖瑶一手握两剑,对着女伙计说道。
双股剑,又名鸳鸯剑或雌雄剑。
右手雌剑,重六斤四两,剑锋三尺三寸。
左手雄剑,中七斤十三两,剑锋三尺七寸。
两剑同用一个剑鞘,永不分离。
对敌时,雄剑逼杀,雌剑护体。
世上能习得之人少之又少。
先前定西王域内有一剑客,武道修为极高,便是持着一柄双股剑纵横西北,败尽江湖。后被定西王霍望设计打败生擒,囚禁于定西王府的地牢之中。他的那柄双股剑,便从此成了定西王霍望的一件藏品,放在博物架上吹风吃灰。这柄双股剑,女伙计是见过的。甚至当时她看的欢喜,定西王霍望还要将此剑赠送于她。不过这双股剑修习起来太过于艰难……地牢中的那位也不愿自己的绝学外漏,因此只能作罢。先前她听闻靖瑶口中不断的重复双股剑这一词,以为他却是与当年那位纵横西北的剑客有什么交集。但细细一想,靖瑶身为草原王庭的部公,哪里能如此频繁的出没于五大王域之中?况且王域内的这些个江湖中人,虽然彼此争斗不休,但对于草原王庭这样的外族,却是同仇敌忾,根本不会与之友好。
“就凭你,也好意思说这是双股剑?”
女伙计说道。
靖瑶丝毫不理会。
仍旧在打量着自己手中的这两柄剑。
样式普通。
剑身上没有花纹,也不刻血槽。
剑柄上也没有缠绳或流苏。
纵观整个剑身,却是找不出任何一处可以算作特点的地方。
就在此时。
靖瑶的耳边传来量身沉闷的响声。
转头一看,却是那两位被他夺了剑的人,被身边的伙伴所斩杀,尸体倒在地上所发出的声音。
“只是伤了手腕而已……这又是何必?”
靖瑶看着躺在地下的两具尸体,有些悲凉的说道。
他们双眸之中的神采还未完全消散,即便身死,却还牢牢的盯着靖瑶。这样的目光让他有些发怵……一时间竟是不敢与之对视。直到此刻,他才清楚眼前这些敌人究竟是抱着何等决心来截杀自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先前听女伙计说时,还未有此等的感触。毕竟言语太过于空洞乏味,而眼睛能看到的,却又过于直观。靖瑶虽然目睹了发生的一切,但心中却还是不能全然理解。
“对于用剑之人来说,手腕受伤,这辈子出剑都会生涩几分,慢几分。何况他们若是继续活下去,只能是我们的累赘。他们虽然没说,但心里一定也是想我们这样做的。”
女伙计说道。
“我们就像是风。王爷让我们刮去何方,我们就会刮去何处。大风起时,云飞扬。草树都会弯折甚至连根拔起,大地一片狼藉。但风无长性,即使再大的风,也总会有吹完停息的时候。不过就这片刻的劲头,却是也足以毁灭一切。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如何才能变的长久,只想让自己风起时,能够变得再激烈一些。能够为王爷吹除吹散阴霾,吹倒荆棘,吹垮楼台,吹出一条问鼎天下的康庄大道,这便足矣。”
女伙计顿了顿接着说道。
这会儿她的言语之间,却是带有了些感情。
她终究是女人,女人都是感性的,或许在外人看来无甚关系的事情,在她这里便会感触极深,甚至无法忘怀。
风虽然能吹折草木,但人终究是人。有心,有情,有精神。对于一个伙伴的死去,若是没有任何异样,那已经不配称之为人。女伙计同样也对那两人的死有些惋惜。
那般鲜活的生命,再也不会出现在世间,对于身为“风”的他们来说,在吹尽了最后一位对手后,顺便吹熄了灯盏,于一片静谧的暗沉中悄然散去,才是最好的归宿。可是这两人的风还未吹动,却就已经止步于此……尽管有许多风,吹不尽也除不清,可这独特的几缕,却是无从找起,也再也无法相遇。
或许风消散后无人记得,可女伙计的心里总是有了缝隙,被这一缕缕风填的满满当当。
“你们若是风,那我便是火。火乘风势,怒烧九万里!只要这大地依旧,火便生生不息。定西王霍望着实派错了人……他想用风来灭火,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靖瑶说道。
手中的两柄剑,被他丢掉了一柄。
他并不怎么会用剑。
更不用这双股剑。
就连这个名字,也是偶然从高仁嘴里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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