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两双手(1 / 2)

边月满西山 奕辰辰 3910 字 7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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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当是最后一处客栈了吧?”

刘睿影登上路边的小土坡,用手在额头上比划着,遮挡着太阳,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样式和前面一模一样的客栈。

这两日,他们没有入任何一家客栈中大吃大喝,就这么风餐露宿的,赶到了下危州前。

眼下只要过了这最后一个客栈,再走不到三十里地,就可进入城中。

这条路,蛮族智集走过一次。

黄杉少年虽然也走过,可惜他是个疯子。疯子的话很难听懂,所以也就失去了任何参考的意义。

“是最后一个……”

蛮族智集有些欲言又止。

明明下危州就在眼前,可他却并不高兴。

出门这么久了,马上就要到家,任凭谁都应该兴高采烈的才对。

“咱们也算是一路走过来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刘睿影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知道这一路上你不进任何客栈,是为了避免麻烦,节约时间。但这最后一处客栈,却是躲不过去。”

蛮族智集说道。

“为什么躲不过去?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大不了给他放下买路钱便是。”

刘睿影说道。

他对平南王域这种世家纵横的局面已经深有体悟。

最后一处客栈,是所有前往下危州中人的必经之路,想来也会有些特殊才是。

有钱能使鬼推磨,刘睿影本着这个想法,早就准备好了银票。

“要是你穿着中都查缉司的官服,一定没有人敢拦你,还会把你客客气气的送进城里去。但要是你就这种打扮,客栈却是必须得进去一次。”

蛮族智集说道。

刘睿影想了想,并未往下追问。

因为蛮族智集根本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若是真有意外,他大可亮出自己查缉司省旗、诏狱第十三典狱之类的身份。而他一旦暴露了自己是漠南蛮族中人,必定会被捉住,然后活活切死在下危城下。

在这种时候,他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刘睿影。

靠山若是倒了,他要么在外流浪,要么冒死闯一闯。但这两种选择,哪里有舒舒服服,大大方方的走进城里得好?

故而现在他给刘睿影的建议,却是最为中肯的。

即使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也绝对不是坏事。

“听人劝,吃饱饭。”这道理刘睿影也清楚,都是些老生常谈了。不过一个道理之所以会变得老套,正是因为他好用。用的人多了,道理才会变得老套。要是这道理完全是胡扯,自是也没几个人用,便也能称得上是“标新立异”了。

“这处客栈还是他们一家人?”

刘睿影伸手朝后指去。

“还是一家人,是第一家老板的小女儿,前面几家掌柜的亲妹妹。”

蛮族智集说道。

“他们还有个女儿?你不说都是儿子和儿媳?”

刘睿影反问道。

“这个女儿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蛮族智集耸了耸肩解释道。

他觉得自己一开始就对刘睿影说起过,但眼下被这么反问,他却是拿不准……这几天都在赶路,只顾着埋头走。要不是那黄杉少年是个话痨,不停地叽叽喳喳,即使没有人同他说话,也可以自顾自的说个不停,他的脑袋早就“走”成了一盆浆糊……

方才看到这最后一家客栈,脑子里还能想起些需要注意的东西,归根结底还都是这位“话痨”的功劳。

“抱养的?捡来的?”

刘睿影一下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我只知道不是亲生的。”

蛮族智集说道。

刘睿影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他可不是书塾里的先生,这两个词的意思,虽然有很大的不同,却是不影响他理解蛮族智集话中的意思。

看来最后这家客栈,却是个女掌柜。

女人最是难缠……尤其是女掌柜,女老板娘。

刘睿影下意识的想起震北王域矿场上的那位,不过人家可是青府的大小姐,在震北王域也算是一方诸侯。

这家人即便是垄断了从中都城到下围城之间的所有客栈,但终究也是仰仗他人鼻息,在夹缝中讨口饭吃罢了。

下围城中的那些个世家吹口气儿,明天这些个客栈定然就会全部换了掌柜。这理又能到何处去说?谁的拳头硬,谁的剑更锋锐,谁就是道理。

不过这样的小势力能在夹缝中活的如鱼得水,自然也是有的独到之处。蛮族智集告诉刘睿影,他们家之所以能如此,正是因为走通了欧家的门路。

有欧家在上面照拂着,却是谁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虽然眼睁睁看着人家吃肉,自己喝汤,那也比连骨头渣都不剩要好得多。

三人还未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马粪味。

这说明,的确是没有人能够省略最后一家客栈,就像是进入下围城前的一个必要仪式,谁都得来这露个脸才行。

客栈门口足足有二十几个驻马石,上面已经拴满了缰绳。

平南王域产马,这边的本地马大多个头不高,身材矮小。客栈门口拴着的这些,全都是清一色的良驹。毛色澄澈,每一根尖儿上都泛着油光。还有的四蹄踏雪,额头上一抹嫣红,看的刘睿影却是激动不已。

他本就喜欢马,尤其是在这广阔天地下,这么多的良驹汇聚在此地,更有种澎湃之感。是查缉司内的马棚不能比拟的。

虽然都是马,可马最重要的就是自由和奔放,在马圈的马虽然被精心看护,皮毛鲜亮,牵出去十分的有面子,贵气十足,可那双眼里,却充满了疲惫与无神。

这里的马与其说是马,倒不如称作物品,不能随性奔跑,永远被困在那一角之地。

野外的马虽然满身泥污,却能率性奔跑,呼啸在天地之间。

释放本性还是任人观看,都不是马能选择的东西。

说到底,无论是什么样的马,都逃不过失去自由。

刘睿影下意识的把手伸到后腰,摸了摸那根从老马倌手里顺来的烟杆,想着要是他也在此地,定然会嗤之以鼻。

养马之人,向来都是觉得自己的最好,看不上其他任何。

想到这里,刘睿影不禁笑了笑。

但他还不准备就这么走进客栈中,便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门外拴着这么多马,但客栈里却是安安静静。

正在诧异间,刘睿影抬头看了看天,发现现在也就刚刚破晓不到一个时辰,客户中那些住店的江湖客们,昨晚定然是喝了场大酒,现在还没有起来。

不到日上三竿,估计客栈中就会如同个鬼域似的。

转悠了片刻,刘睿影觉得有些无聊,反正客栈的们敞开着,便走了进去,将倒放在桌台上的长条凳取下来三张,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静静等着。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还在梦乡里,有一人却是在刚刚破晓时,伴着鸡鸣,起了床。

女掌柜先下楼收拾了昨夜的狼藉,然后便将身上沾染了油污的脏裙子脱下,扔到了墙角,连同一双缎面的绣鞋。

刘睿影环顾大厅时看到了墙角处女人的衣服和鞋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这女掌柜也是个泼辣的主儿。

这样的客栈,往来的都是男人,谁不是刀头舔血,一身火气再加上赶路日久,不沾荤腥,骤然看到女人的衣服,难保不会想入翩翩。

本就火性难耐,如今更是被牵扯的情难自制。

越是这样的人,想要从她手里讨到一星半点儿的好处,就越是困难。

与刘睿影端坐在楼下,一个人思忖不同的是,女掌柜正在楼上洗澡。

整个客栈共有五层,但房顶上却另外搭建了个阁楼,用作浴室。

女掌柜日复一日,都是破晓时就起床,收拾完昨夜的杯盏,在大堂里脱的一丝不挂后,就一头钻进浴室里洗澡,这一洗,就是足足两个时辰。

女人洗澡本来就慢,但能洗两个时辰的,也着实不常见。

但不一般的人总是有些不一般的癖好,能洗两个时辰的澡,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足以见的这位女掌柜的不一般。

中都城里还算是夏天,可漠南的气候靠近沙漠,寒凉要早来很多。现在已经是初秋。

初秋,难得的艳阳天。

即使在干燥的漠南,这个季节雨水也会充沛起来,又是甚至可以下一整夜不停息。

不过此地还是看不出下过雨的痕迹,因为土地和空气都太过于干燥,以至于雨滴从云上落下来,就干燥了一半。落在地上后,却是立马就渗透下去,表面看不出任何。

清晨的空气最是通透。

不管如何,昨夜的雨还是让空气中有了些潮湿之气。

雨云在几个时辰前已经散去,阳光透过顶棚照了进来,照在女掌柜的浴桶里。

桶里的热水盛到三分之二的位置,刚好在她的身子进去之后,可以淹没到脖子。

木桶里的水,很是安静,毫无波澜。

阳光照射在上面,就像是照在一面镜子上,翻身出一大块亮,笔直的打在阁楼的顶棚上,似是要与天上的阳光作对。

按照平时,这位女掌柜应当已经躺在浴桶里,但今日他却磨蹭了些许。

因为昨夜,她的床上不止她一个人。

要是一个人的话,她绝对不会有丝毫耽误。

因为从睁眼开始,每一天要忙活的事情都是固定的。

收拾完杯盏,她就要洗澡。两个时辰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崭新的绣鞋,就要到后院中切草料喂马。

这个活计却是要比收拾杯盘碗盏更加辛苦,也会把衣服弄得更脏。

但她不在乎。

因为在喂马之后,她会在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却是不洗澡,只换衣服。

等女掌柜换好衣服,再次从楼上下来时,便一头扎进后厨中,切十斤新鲜的牛肉,这是昨晚就准备好,放在木桶里,丢入后院中的井里冰着,保持新鲜。

她要用这十斤牛肉和二十五斤米,煮上一大锅肉粥,当做早饭,给住店的客人们吃。

这家客栈,午饭和晚饭需要自己另外掏钱,但是早饭却是包含在房费之中。

虽然简单,可好歹也有十斤牛肉,算得上良心。

这几日,因为下危州中的北乡胡家要拍卖一坛“满江红”,来往的人多了好几倍,所以她昨晚准备了足足二十斤牛肉,五十斤米。

来的人多了,做买卖的当然开心。

昨夜这些江湖客以及世家子弟,足足把客栈中的酒喝光了一半。

按照一坛酒十斤来算,这些人在晚上的几个时辰之内,却是喝下去了几百斤。

女掌柜从不喝酒。

她不喝酒不是因为受不了酒的腥辣,而是因为她想不通这么多酒喝下去,却是到了身子的哪里……许多人明明看着瘦弱,但又能喝下和自己体重相当的酒。

每次见到这样的人,女掌柜都会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生怕他被这酒胀死了,自己还得给他买棺材收尸。

死人倒还是小事,但人一死,这房钱、饭钱、酒钱却是没了着落。

客栈中来来往往的人不黑不白的,也没个亲属家人,最后还得她自己赔本去买棺材……这般简单的算计,是个做生意的人都清楚要吃亏!

水井里的木桶还装着牛肉漂浮在井水上,井口周围已经围上来了几只野狗。

昨夜有雨,掩盖了肉味。

现在天气晴朗,肉味从井里飘出来,引得这些野狗们吠叫不止。

女掌柜也是被这阵狗叫所吵醒的,一睁眼,已经比平时醒的要晚了半个时辰。

她的头有点痛,身子还被一只手抱着。

很是小心的,想要从这只手里挣脱出来时,这只手的主人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嘴里发出几声呓语,手上不自觉的抓紧了几分,正巧捏到她胸前的敏感,让她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

这张床上除了她自己,从来没有别人睡过。

但凡事都会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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