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却是难不倒爱动脑筋的人,萧四爷他们调制出的颜料,像丙烯和油漆一样,有鲜丽的色彩,牢固的效果,且还没有刺鼻难闻的味道。
“坚持三五个月不成问题,到时候颜色不那么鲜亮了,就正好再画一次,也算练手了。”萧四爷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和学生们的大作,满意的点头。
载着萧四爷和其学生的漫画,两辆分外惹眼的校车,招摇过市,宣传着学馆的启蒙班。
招收四五岁以上,八九岁以下的孩子。
启蒙班也分为两类。一类是还不识字,没读过什么启蒙书籍的孩子。
还有一类就是已经识得一些字,也会提笔写几个字的大些的孩子。
大人们许是不放心将自己的“眼珠子”,就这么送到学馆里去上学。
可小孩子们禁不住那“豪华”校车的诱惑。
纷纷在家撒娇耍赖,也要到学馆去上学。
从宛城来参观新校的陈曦月,甚至还专门为学馆的启蒙班设计了春夏秋冬,四季的校服。她整日呆在烟雨楼中,在姑娘们争奇斗艳之中,倒是熏陶出了不俗的眼光。
她设计出的校服,时新又靓丽,小女娃们穿起来,娇俏如小公主。
小郎君们的衣服,则赫赫威风,略像骑装的校服,还配了异族的小短靴,更显的潇洒倜傥。
这校服自然是先给重午和长康穿了。
两个孩子,重午威武,长康纤瘦。但这校服量身所做,穿在身上,格外的精神好看。
重午像是个得胜归来的小将军。长康也添了几分英气。
两个孩子坐在校车上,在校车沿街飞驰宣传之时,他们就站在窗边,朝外头挥手打招呼。
宛如巡视的大将军一般。
那小孩子们见了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更生羡慕。
不少人都给萧玉琢投了拜帖,前来询问她启蒙馆的具体事宜。
能上启蒙馆的多是贵胄家的孩子。
萧玉琢自然也不敢大意,“可以先试读半月,若觉得可行,再做决定也不迟。若觉得不行,回到家中也不耽误族学里的功课。”
“启蒙的先生是我家祖父,还有祖父的故交,大儒顾先生。”
“每日都由校车接送孩子们,校车的路线是固定的,长安城里有五成兵马司巡逻,学馆里也会派出人手专门护送孩子。只需按时送孩子上车,接孩子下车即可。”
……
有了萧玉琢一番保证,这才陆续有孩子报名启蒙班。
待启蒙班开始授课,已经又到了年末了。
重午可不管年末年初,他像是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鸟儿一般,晨起再不用奶娘一请再请。奶娘刚唤一声,他就从床榻上蹿起来。
他自己兴奋还不够,还要再把长康也从热乎的被窝里拽出来,陪他一起撒欢儿似的,穿上校服,蹬上滚了白色皮草的小皮靴,匆匆用了饭,就到门口等着校车来接他们。
校车是阿娘提供的,校车上的画儿是外祖父画的,学馆里大小事务中长能见到姨母的身影,授课的先生是他曾外祖父。
小重午在这样的环境中,免不了就有些嚣张。
好似他已自封了孩子王,不服管教的孩子。他都要“教训”人家一番。
他不是班里最大的孩子,且他们这样的启蒙班上,多有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嫡子长孙。这些个孩子人不大,心气儿却是不小。
争执总是难免发生。
一般都要专人看管着。
但这么多的孩子,总有眼睛一滑,就看不住的时候。
没过几日,班里就有个孩子被重午给打了。
重午自己也挂了彩,但是他回家没敢说。
那孩子的家人寻到萧家,找到萧玉琢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件事。
人孩子的母亲以往同萧玉琢也算是有些交情,话说的还算委婉,“孩子们之间,有些口角,磕磕碰碰都是难免的。我们也不是为着这事儿就来寻孩子的不是的。两个人有口角,总不会是一个人的错。”
萧玉琢连连点头,“说的是。”
“但是听家中的几个孩子说,萧家的这位小郎君,总是自封为王的,还要指挥这个,调遣那个……这可不太好吧?”那孩子的母亲方氏,别有深意的看了萧玉琢以眼,笑着说道。
萧玉琢脸面一僵,继而又笑起来,“都是孩子戏言,他那里知道什么是王,能调遣指挥个什么劲儿?不过倒也是我疏于管教了。”
“咱们在闺中的时候。就是手帕交了,这话若是换做了旁人,我也不能专门来人家家里提醒。”方氏笑道。
方氏的公公是朝中御史,虽说孩子童言无忌的,可他若是抓着家人管教不严来做文章,在圣上面前参奏一番,对萧玉琢来说,也是一大麻烦。
萧玉琢连忙谢过方氏,“是你记着我们的闺中情谊,这才专程来告诉我,我心中感激,定会好好教育这孩子。你且放心,日后学馆里先生仆从们的看护。也会更加的严谨,断然不会再出现今日这事儿了。”
方氏笑着点了点头。
萧玉琢又叫人送了五芳斋新出的点心,萧四爷新作的漫画,和一些南方送过来的稀罕水果,叫人给送到了方氏的车上。
方氏又跟她聊了会儿闲话,这才满意的走了。
萧玉琢送走了方氏,把重午从长公主面前提溜回来的时候,脸色严谨的重午都有些怕了。
“阿娘……”重午低着头,攥着两只糯软白嫩的小手。
萧玉琢见他这会儿这乖巧的样子,又气又无奈。
“过来,到阿娘身边来。”萧玉琢招了招手。
重午磨磨蹭蹭的不敢。
“阿娘不骂你,只想问你几句话,你过来吧。”萧玉琢自问从未打过重午。便是有时严厉些,她也注意着分寸,怎至于重午这般怕她?
小重午往前走了几步,凑到萧玉琢面前。
萧玉琢伸手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阿娘听说,你今日和同窗发生了口角?”
小重午闷闷的嗯了一声。
“他阿娘说,他身上青了几块。你呢?可有受伤?”萧玉琢本想责罚他的,见他小心翼翼的,不由放缓了语气。
小重午瘪瘪嘴,“男子汉大丈夫,便是受些小伤又有何妨?”
萧玉琢一噎,这话。怎么那么像景延年的语气?真不愧是是他的儿子。
“爹爹教我防身的招数了,不过是我技艺不熟,才叫他碰到了我。”小重午梗着脖子说道。
萧玉琢无语翻了个白眼,景延年教儿子功夫,是不是也教的太早了?
“阿娘,你可别告诉爹爹啊,他知道了定要笑话我的!”
“他笑话你什么?”萧玉琢瞪眼。
“我跟他说我很厉害的,结果却在刘家那孩子面前也吃了亏,他能不笑话我么?”小重午眼睛里闪烁着的是稚嫩的自尊。
萧玉琢叹了口气,景延年交给儿子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么小的年纪,叫他打架?还不能吃亏?
“爹爹说,他小时候从来不会被人打趴下的,比他大的孩子都怕他!”小重午鼓嘴道。
“你爹那个时候,跟你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你爹他是被人欺负,不得不反抗来保护自己,而你呢?你曾外祖父是国相,外祖母是长公主,爹爹是吴王,娘亲起码也是个郡主!你不招惹别人,别人断然不敢欺负你!”萧玉琢扶额道。
“那若是有人欺负我呢?”小重午瞪着一双眼睛。
“有人欺负你,也得想办法叫他们不敢欺负你才是!动手动脚,都是野蛮人!”萧玉琢道。
小重午迷惑了,“爹爹是野蛮人吗?”
萧玉琢很想点头说,本来就是。
可考虑到应该维护景延年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她只好道,“那不一样。你爹是武将出身,本就应该为国为君为守护天下百姓而动拳脚。他不会为了欺负旁人,为了仗势欺人而动拳脚。知道么?”
重午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
“那今日的事情,你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写个检讨交给曾外祖父过目。”萧玉琢说道。
重午苦了脸,“不会写的字怎么办?”
“不会可以问啊?”萧玉琢看他,“可不能偷懒。”
“曾外祖父一定会笑话我的字,写的像鸡爬……曾外祖父的字多漂亮啊!”小重午哀嚎。
萧玉琢眯眼笑看着儿子。
这么大点儿的小屁孩儿,自尊心还挺强。
不过她没有心软,“这是给你个机会,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在学校里仗势欺负你的同窗们。你就不用去学馆里上学了,好好在家呆着吧!”
小重午最喜欢外头精彩纷呈的世界,最讨厌被拘在家里头。
听闻这话,他立时就老实答应,自己会好好反思,好好写检讨。
萧玉琢以为这次的事,肯定会给重午一个教训,叫他长长记性。
还专门去见了景延年,警告他别误导孩子,小小的孩子,教他什么拳脚?
还炫耀他小时候打架厉害?有他这么教育儿子的么?
景延年沉默了好一阵子,别的都答应,偏偏不叫他教儿子拳脚这一条,他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习武能够强身健体是其一,其二,你怎么知道习武,将来不能在关键时候保他的命呢?你是一女子,尚且知道应当自强,他一个男儿,怎能不自强呢?”
瞧瞧,又带了性别歧视吧?
这会儿他们说的是孩子的问题,提什么男女呢?
萧玉琢和他说不通,只觉的景延年这人是太固执。
没曾想,真叫他给说中了。
还未到将来,年下学馆里就要放假的时候。却是出了一件大事儿。
若不是重午年幼就开始习武,腿脚快,跑得快……这会儿的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呢!
萧玉琢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这事儿发生在腊八的前一天。
萧玉琢正在看梁生送来的账目。
晴空万里的,腊月虽冷,天空却湛蓝而晴好,万里无云的,宛若秋日明朗高阔的天空一般。
萧玉琢信手翻了一页书。
忽听“轰隆——”一声响。
好似天边打了个响雷一般。
她诧异的放下账册,举目看了看窗外,“怎么像是一声春雷啊?”
“娘子,这会儿不会有春雷的,天气这般晴朗,且还是腊月呢!”梅香说道。
“那刚才一声响,你没听见么?”萧玉琢狐疑。
梅香皱眉点点头。“婢子听见了呀,也不知那是什么声响?”
萧玉琢歪了歪脑袋,这声音倒像是她穿越前那会儿,老家崩山开矿的声音呢。
她皱眉,隐约觉得心下难安,但也并未在意。
又看了一本账册,才见竹香急匆匆的从外头回来。
进的屋内的时候,只见她脸色都是煞白的。
“娘子,学馆里出事了!学生的寝房走水了!小郎君也受伤了!”竹香喘息说道。
萧玉琢手中的账册,咣的就砸在了地上。
“重午受伤了?!”
她转身就向外奔去,心里头焦灼担忧,如被人拿油锅煎烤着一般。
她没等人套车,直接翻身上马。打着马就往学馆冲去。
萧玉琢赶到学馆的时候,寝房的火尚未被扑灭呢。
不过火势倒是被控制住了。
只是那寝房,和连接在一起的三四间房子都毁了。
已经扑灭火的地方,看着也是焦黑一片。
房子的瓦片木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这可不像是单单起火那么简单,更像是发生了一场爆炸!
萧玉琢飞身下马,抓过学馆里的人就问,“重午呢?重午在哪儿?”
她这会儿急的,眼睛里满是红红的血丝。
“阿娘,我在这儿呢。”重午怯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玉琢此时听闻,直觉犹如天籁。
她立时回过头,看见重午那一刹那,她眼泪就像汹涌的洪水一般。决堤而出。
“重午,阿娘的小重午!”
她蹲身把小重午给抱在怀里,抱得紧紧地。
“不是说你受伤了么?伤着哪儿了?伤得怎样?菊香呢?快叫菊香来看看!”萧玉琢一连说道。
小重午脸色煞白煞白的。
他整日的有长公主宠着纵着,鲜少有这般害怕的时候。
萧玉琢以为他伤得很重,在他身上,却也没有看到什么外伤的痕迹。
“伤着哪儿了?怎的不说话?”萧玉琢急道。
小重午低着头,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跑的太快,崴了脚了。”
“嗯?”萧玉琢看了看他的脚。
果然有一只脚腕微微的肿了起来。
她心疼不已,却还是松了口气,“没事,别怕啊,菊香的医术可好了,肯定能治好你的脚的。”
“阿娘,我错了……你别赶我回家……”小重午却瘪瘪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萧玉琢被他哭得懵懂,“崴了脚嘛,我不会赶你回家的呀?”
重午却是摇着头,只是哭。
他扑在萧玉琢怀里,忽的小小的身子都颤抖起来。
萧玉琢又心疼又着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告诉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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