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昏迷过后的事情,他还在心中默默思索着如何应对。
黑衣剑仙面容模糊,阎四夕却隐隐察觉不妥,自己这话似乎让他感觉十分好笑。
白衣男子袍袖挥舞,石桌上的棋盘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一套茶盘,旁边放着一个铜壶,置于燃烧的火炉之上。
“林七杀是吧,坐下说话。”白衣男子将流水煮沸,给阎四夕沏了一杯茶水。
看他捻茶的手法流畅自然,颇有茶道大家风范。
随着滚滚热气飘出,整个庭院都洋溢着茶水的香气。
“多谢前辈。”阎四夕不敢怠慢,躬身一礼,将茶杯端起一口饮尽。
白衣男子看着拘谨的少年,端起茶杯在手中轻轻转动,似笑非笑道:“血眼乃是血脉传承,我倒未曾听说,阎氏何时改名换姓了?”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话里话外表露的意思很明显,早已将阎四夕的谎言看穿。
阎四夕心中一沉再沉,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他知道自己沦为废人,在两人面前毫无抵抗能力,但还是本能想要反抗,却发觉周身早被锁定,一时间动弹不得。
白衣男子放下茶杯,对着阎四夕感叹道:“不必紧张,你乃是故人之后,我不会伤你分毫。话说回来,你可愿拜我为师,承我衣钵?”
黑衣剑仙闻言不甘示弱,御剑来到阎四夕面前,眉飞色舞就要开口,又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太过轻佻。
于是咳嗽一声,在飞剑上正襟危坐,面色肃然道:“好徒儿,赶快拜我为师,为师可传你无上剑道。”
阎四夕愣了愣,这跟他想象中剜目取眼的场景,简直大相径庭。
称他为故人之后,莫非眼前二人与阎氏有旧?
白衣男子看出了他的想法,温声道:“唔……四象观天地,百丈无天机,十年前阎氏惨遭灭族,你便是那唯一逃生的孩子罢。
自我介绍一下,吾乃真人之下武徒第一人,江湖人称武魁首。至于名姓,将来有一天你自会知晓。这是我二弟……”
不待白衣男子说完,一旁抓耳挠腮的黑衣剑仙早已迫不及待,连忙咳嗽一声接过话头。
语速轻快又透着得意,“天下剑仙千千万,真人之下我无敌。神龙见首不见尾,此间人称不见君。好徒儿,快叫声师父听听。”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把阎四夕说得头脑发蒙。
阎四夕迟疑着问道:“你们既知我是阎氏族人,难道不想夺我血眼?”
自称武魁首的白衣男子摇摇头道:“从来只有自身修持的无敌,没有强取豪夺的无敌。”
“凡是有志攀登巅峰的强者,都不会对你的血眼感兴趣。”黑衣剑仙补充道。
九难境,又被世人尊称为真人,得享千年长生,动辄天翻地覆,天象易变。
眼前二人,一个自称真人下武道无敌,一个自称剑道称尊,口气当真是狂得没边,阎四夕一时间也被震住了。
“徒儿,你真名叫什么?”黑衣剑仙性子惫懒,侧躺在飞剑之上,一口一口喝着酒水。
阎四夕犹豫了一下,也不纠正他言语中的错误,应声答道:“阎四夕。”
“阎四夕……”不见君小声念叨,在心中默默咀嚼,“四夕,四惜?”
阎四夕望着武魁首,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前辈,晚辈根骨平平,不是修炼的好材料。如今更是须弥宫破碎,此生大道无望。晚辈实在不知,除了这双血眼,还有什么值得你们看重?”
武魁首不答反问,“我与你阎氏乃是故人,真实身份你早晚会知晓。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报仇?”
阎四夕眼神一变,咬牙切齿道:“阎氏灭族,乃是不共戴天之仇。此生此世,不敢一日或忘。”
庭院中一阵沉默,阎四夕似乎听到二人的幽幽叹息声。
不见君收敛情绪,笑嘻嘻问道:“拜我二人为师,于你可有妨碍?”
武魁首解释道:“我二人面临生死仇敌,说不好何时便身陨道消。今日偶遇故人遗孤,或许便是天意。
我们兄弟的武道、剑道,不看资质,不论根骨。至于你那破碎的须弥宫……你且心神内视,好生感应。”
阎四夕神色疑惑,须弥宫既已破碎,又如何心神内视?
他下意识按照武魁首的话行动,体内传来的反馈,令他心神震动。
丹田之中,两座须弥宫分庭抗礼,以太极均衡之势相互流转。
从外表看来,两座须弥宫华美异常,雕梁画栋,比起他先前洞开的须弥宫,何止强上十倍!
须弥宫与道术的等级划分相同,也有四等之分。
阎四夕五年前以地级开天丹筑基,仅次于传说中的天级大丹,但昔日的须弥宫无论是表象还是内在,都远不及如今丹田内的两座。
“徒儿阎四夕,拜见两位师父。”阎四夕忽然睁开双眼,目光灼灼,毫不犹豫纳头便拜。
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须弥宫再现的奇迹令他心神震动。
这件事情就算是真人现世,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眼前二人的本事尚不知如何,但他资质平平,阎氏亦已族灭,去哪里求得名师学得本领?
当初在丰都学宫,阎四夕九死一生,才获得开天丹得以修行,否则只能从军积攒军功,走那粗鄙的武徒道路。
武魁首尚不知实力如何,但不见君御剑飞行一刻不停,剑修气势最盛却分毫不泄,比起他那位弑父杀亲的二哥也不遑多让。
更何况……武魁首在他丹田植入须弥宫,对他而言恩同再造!
此身孑然,两位前辈却愿意倾力培养,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阎四夕跪地大礼参拜,对着二位师父各自磕了三个响头,声音稚嫩,却铿锵有力,“阎四夕拜见两位师父。”
武魁首与不见君对视一眼,二人皆开怀大笑,“长兄为尊,此后你便称我为大师父,称他做二师父。”
阎四夕点了点头,先是走到武魁首面前,三拜九叩后,端起桌上沏好的茶水,恭声道:“大师父,请喝茶。”
武魁首接过茶盏,嘬了一口抿在口中,闭上眼睛细细品尝。
“二师父请喝茶。”阎四夕来到不见君面前,再次叩头行礼。
黑衣剑仙眉开眼笑地一饮而尽,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头,将腰间玉葫芦扔出,示意阎四夕喝上一口。
阎四夕拔下木塞,葫芦中装的是辛辣的酒水,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他在丰都城也是去教坊司的,不过修炼之人持身自好,只是与学宫好友畅饮酒水,算是有些酒量。
但这葫芦中的酒水显然不凡,阎四夕不知就里,酒水犹如大江奔流直冲咽喉,呛得他咳嗽连连。
黑衣剑仙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只是无人见到他眼底深处的莫名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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