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蕙盯着他。
霍决移开视线:“不过是随侍陛下,去了趟翰林院。”
顿了顿,道:“见到了陆嘉言。”
又顿了顿,道:“他闻出来我换了香。”
再顿了顿,道:“我跟他聊了聊香。”
堂堂监察院都督,人鬼避忌,手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命,北镇抚司大牢里不知道还关着多少要杀的人,他跑去跟陆嘉言聊熏香。
温蕙道:“闲得你。”
转身走了。
霍决讪讪跟上。
一直跟到内室里,挥退丫头们,亲自帮温蕙解衣裳换衣裳,低声问她:“你是打算瞒他一辈子吗?”
温蕙道:“我没瞒他,是他自己没发现。”
她又道:“你不许乱来。”
霍决答应:“我不乱来,只若有一天,他发现了,你又如何?”
温蕙道:“你竟觉得我能如何?”
这件事从始到终,从来不在于温蕙能如何,全在别人。
霍决理亏,便抱住温蕙,蹭她亲她。
温蕙气道:“别闹,大白天的!”
端午温蕙果然去看了龙舟。
她喊了蕉叶和小梳子,这两个不肯跟她去,道:“我们要往里面去的。”
因温蕙看龙舟,是霍决给她安排好了最近的酒楼里位置最好的包间。能看到搭起的彩台,皇帝的御座,还有随侍的臣子们的位置。看的是全景。
这酒楼当日全包出去了,来的全是京城的贵女、贵妇们。
蕉叶和小梳子却喜欢往人潮里挤,哪人多热闹往哪扎。
拿着江米糖,端着果香饮子,边吃边喝,边看热闹,还要跟着大声喝彩。
她们两个就喜欢这样。
温蕙在江州也看过龙舟的,只京城的龙舟又格外盛大。光是御台那一片飘动的旗帜,就让人炫目了。毕竟是皇帝出幸,寻常哪能见到这般的场面。
只正看着,外面有喧哗声,又很快没了。
温蕙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婢女便去开了门,外面的番子进来回禀:“有人想跟咱们换个房间,属下已经拒绝了。”
今日这楼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温蕙问了句:“什么人?”
番子道:“是渝王家的小郡主。”
温蕙对京城的贵女们并不熟悉,不知道渝王家小郡主是什么名声。
番子却知道。
这番子是霍决身边亲信,今日特意派给温蕙的,便是为着防止类似这样的事发生。
他道:“渝王家小郡主性子随了她那叔父景郡王,名声不太好。只咱们都督谁都不必怕,他们刚才想硬换,咱们报上了名号,他们便不敢了。”
温蕙道:“这是比谁更坏吗?”
番子差点笑出来。
夫人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他忍住笑,正色道:“是比权势。”
渝王跟皇帝关系好,他是有宠的,但他终究是宗室亲王,皇帝只给他富贵,不给他权力。
霍决是代皇帝行事的刀,纵他其实只是皇帝家奴,皇帝给他天大的权力。
温蕙撑着窗户托腮道:“是呢,在这天子脚下,没有权势,还真是就要受人欺负。”
这番子也是净过身的,他道:“可不是吗?似我等和都督、左右使这样的,若没权势,就只能趴着走了。”
京城的阉人多,走在街上也常能瞧见。但出宫、出府的这些,又常是办事跑腿的底层內侍,他们常常是弓着腰走路的。
习惯了。
“秦城,叫大家都进来吧,难得的大日子呢,一起热闹一下。”温蕙道。
番子中有净过身的,也又没净过身的正常男子。只不管净身没净身的,大多都在校场上被夫人胖揍过。霍府里满门武人,不怎么讲究男女大防。
秦城开心:“多谢夫人!”
遂唤了兄弟们进来一起热闹。又叫了吃食,包房中一下子就有了人气,真有喜庆的气氛了。
小郡主的包房其实已经很好了。
这一排最好的包房,能差到哪里去呢。往年不管是哪一间,都一样。
只今年,小陆探花也随侍天子,她想要位置最好的那一间,偏被人订走了。小郡主便说:“不管谁家,去跟她们换。”
渝王有宠,爱屋及乌,小郡主也有宠,在京城里素来横着走。
寻常的官宦女眷对上她,能避让尽量避让。因吃了亏,也无处叫屈去。
女眷间这些事,男人出面,总显得小气。对方又是个有帝宠的宗室,皇帝对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受了气就只能生受。能让就让了,尽量不起冲突,全的是自家的颜面。
偏这回,踢了铁板。
下人回禀:“那间是监察院霍都督的夫人。”
愈是借着权势横行的人,愈是明白权势的厉害。
监察院霍决刀下死的岂止是寻常官宦,周王系在他手里全军覆没。皇帝对远房宗室蠢蠢欲动,便是近支宗室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渝王都警告过子女,见到监察院绕着走。
这个名号报出来,便是素来都横着走的渝王小郡主都悻悻:“怎是他家!算了,去看看隔壁是哪家,叫她们跟我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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