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4 章(2 / 2)

如果你是菟丝花 袖侧 2383 字 7个月前

夏青家的当场没说什么,哄着陆璠回房里去了,却按住了她:“虽则你是姨娘了,我们毕竟也算旧识,听我倚老卖老说一句。”

“我知道你敬她是旧主,但你自己现在也是主子了。你是她长辈,礼法不可违,她给你行礼,你受着,回半礼便是。”

“你也是大宅里待过的人,须得知道,大宅里不怕规矩多,只怕没规矩。”

夏青家的曾是陆夫人的大丫头,力压了众人脱颖而出,被陆夫人和温蕙一起挑选为陆璠的教养妈妈。

银线以前唤她婶子的。她训诫银线,银线只垂头受教。

夏青家的叹了口气,问:“你怎地成了翰林的姨娘,陆通呢?难道?”

还以为陆通没了,银线守寡了,陆睿可怜她,念旧情纳了她。

银线垂头道:“我被休了。”

夏青家的哑然,许久,拍了拍银线的手:“这不是因祸得福吗。你往后有好日子过了。”

待银线离开,夏青家的想了想,还是给监察院传了信。

因银线不是普通的姨娘,是陆璠生母的陪嫁,她成为陆璠父亲的姨娘,且是唯一的一位姨娘,多少会对陆璠产生影响。

监察院对她的要求,就是事关大姑娘的事便上报。

银线回到她自己的院子,刘富家的和绿茵联袂而至。

再见到这么熟悉的人,银线觉得又好像飘飘的,不真切似的。

这三个人关上门说话,便再无秘密,俱都流下了眼泪。

“我们也是不敢乱说,都不敢告诉我当家的和稻子麦子。”刘富家的掉眼泪。

绿茵道:“好多人都被卖了。新少夫人刚去了趟开封回来,我去打听了,开封那边人手几乎全换了。”

她们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却觉得银线总好像出神似的。

“银线、银线?”刘富家的推推推她。

银线回神:“啊?”

“在想什么呢?发呆。”刘富家的问。

银线呆了片刻,道:“我还欠着何家炊饼的货款,篮子丢了,那篮子也是她们借我的……”

刘富家的哑然。

绿茵给她使眼色,按住银线的手,柔声道:“银线姐,这个事别担心,我让刘稻去给你办。”

银线点点头。

待出了院子,刘富家的掉眼泪:“这孩子……”

绿茵叹道:“让她缓缓,缓个几天大概就好了。”

银线明显是受冲击太大,人恍惚了。

天色已经昏暗了。婆媳俩走在通往仆役区的长长甬道上,刘富家的走着走着,丢了绿茵。

她回头,却见儿媳妇落在了后面,垂头想着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绿茵抬头,怅然道:“我想落落呢。”

听到这个名字,刘富家的都有点恍惚。

当年,她跟着银线落落,这一大一小两个丫头一起进的陆家啊。

一晃眼,银线都当上了姨娘,成了主子。

落落在哪呢?

绿茵道:“不知道她如今过得怎么样。”

萧公子是否宠爱她?有没有被善待?

许久,甬道里响起了刘富家的叹气的声音。

“谁能想到,落落那样……”她叹息,“银线却得了这般天大的造化。”

夏青家的传的消息,当晚就到了温蕙的手里。

霍决刚洗完澡,丫鬟们正给他擦头发。他抬眼看到温蕙脸上神情变了,挥退了丫头们,走过去:“怎么了?大姑娘出什么事了?”

“不是璠璠。”温蕙怔忡,“是银线。”

银线是在霍决和温蕙订亲的第二年到温蕙身边的。

霍决从未见过她,但那几年,这个名字反复出现在温蕙的信里。温蕙干什么都有银线陪着。

她一路陪着,嫁到了陆家。

霍决接过信报展开来看了看,挑眉:“她被夫家休了。”

“真现实啊。”温蕙苦笑,“我被送出来之前,行动已经不自由了,身边的人都被调走了。我担心我若不在,她将来会被陆正处置,悄悄将她的身契压在银子下面装进匣子里留给了她。她公公是陆家的大管家,若手里有身契,他可以代主家去衙门里办放良之事。”

“我防的是陆正,却想不到,我一没了,她就被夫家休了。”

她又将那信报从霍决手里拿回来,反复看。

“陆嘉言竟给了她妾室的名分。”她叹道。

“你要是想她,把她接过来也可以。”霍决劝她。

“接过来做什么呢?难道让她作你的妾室吗?”温蕙道,“陆嘉言已经给了她最好的待遇了,我也给不出更好的了。”

“她后半生有托,我放心了。”

“四哥,发生了这么多事,实叫人情难以堪。”她道,“故人,相见,争如不见。”

银线恍惚了两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始终觉得不真切。

直到这一日,内书房的书童雾笙来了,拿了一卷画轴给她:“公子给你的。”

画轴打开,画中是个女子,衣衫褴褛,在人群中张望哭泣。

她背上背的不是襁褓,是包袱。

原来公子什么都看到了。银线想起来了,公子是生得一双利眼的。

以前温蕙便说过,陆嘉言的眼睛厉害,竟能看得清我运枪的轨迹。

画上盖了陆睿的名章。

题字:幸得忠婢,婢名银线,图以记之。

这幅图后世称为《忠婢图》,很多人对图中人物典故好奇,然便是在陆氏族志里也查阅不到。除了这一幅画,再没有任何地方留下“银线”这个婢子的名字。

女人想留下名字,太难。

好奇的人终也是不了了之。

只此时,银线看到这幅画,看到这句话,脑子终于自恍惚中清醒了过来,脚踏到了实地上。

昔日的乡下丫头也长大了,只人生的结局与当年所想的,走得太偏,实是预料不到。

六月三十,圣驾出宫,浩浩荡荡往玉泉山离宫去。

京城各家揣摩圣意,故意不错开日子,大家都在这一日随行。

五城兵马司为着安排各家随队的先后顺序,以防堵了京城的路,忙得脚打后脑勺。

京军护卫,旌旗飘展。

天气太好了,皇帝摆着造型受着百姓叩拜坐着辇出了城门,出了城就换了马。

偶回头看,圣驾的队伍后面,尽是京城各家的车马。

个个都是香车宝马,锦衣家奴,娇俏丫鬟,浩浩荡荡,看不见队尾。

好一副盛世富贵图。

淳宁帝骑在马上,遥望天高地阔,远处有西山的影子,感叹:“连毅,现在回想起当年在襄王府,恍如一场梦。”

霍决身着黑色纱底绣金线的蟒袍,金线在阳光中闪烁光泽,四蹄踏雪的宝马落后皇帝一个马头,答道:“人生,谁能预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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