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搬去擎苍院的日子和在北园里没有什么区别,大舅的夫子要到二月二以后才会来,所以李锐每天还是到云梦瑶的北园种菜养鸭,云梦瑶给他在雕弓楼里安了个沙袋,每天叫他习完字后再打打沙袋,也算是一种锻炼。
二月二那天,李锐的大舅张宁亲自带着两个先生和两个武师上了门。
李茂一看,有一位竟是原翰林院致仕回乡的翰林,荆南大族出身的齐明辉,此人文采了得,但为人也是出了名的散漫;另外一位叫杜进的,他也略有印象,仿佛是某一年的三甲。
这下就是连李茂也不敢怠慢,连忙叫来李锐行拜师礼,规规矩矩的在圣人面前磕了头,敬了茶。
又每人派了一个一等丫头,两个二等丫头伺候着,小厮书童各两人,把他们当半个主子对待。
这可不是什么寒门请来的才子或宿老!李家自己就出身荆南,荆州的大族李齐江刘,李和齐就在南方。
李家人多,自家老国公当年连分支都算不上,拉出去也有好几百口壮丁,齐家却是一等一的人才济济,只是人口单薄。
薄待了这位齐先生,怕是老家的老人们都要上门来敲他脊梁骨的!
两位武师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凡,只是走起路的步态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和老国公留下来的那几位家将看起来相似,怕也是上过沙场的。
李茂把两位武师安置着和李府那些老家将们住一起,也算是客卿的身份,有丫头和小厮伺候着。
只是这两个武师好像确实是一身武人的习气,到了信国公府没两天就开始和院子里的老将们切磋,倒惹得许多小厮和丫头每天偷偷在角门里扒着看。
府里来了新师傅,李小胖也有好多天没时间来持云院找云梦瑶,云梦瑶一下子少了个事做,不免冷清的很,每天就带着丫鬟们琢磨着要弄点东西打发时间,有这些下人们逢迎着,云梦瑶总算是调整了过来。
到了二月二十八那天,方氏果真让牙婆子们把第一批的小姑娘小男孩给带进了府。
这时候府里粗使下人倒是不用再找,缺的是聪明伶俐,或者会识字算数的小孩子。
这些下人年纪不能太小或太大,太大有了性格,不好管教,太小一时不得用,只有那七八岁到十一二岁间的最好,慢慢调教几年,就可派上用场。
方氏找人要求高,所以正月里就去要了人,挑到二月底人才送来。
世道越昌平,家生子就越显得其重要,现在又不似往前十几年那样又是兵祸又是天灾,到处都是卖儿卖女的。
这些年老天有眼,风调雨顺,老皇帝和当今圣上都是轻徭薄赋,又在每乡里都提供种子和农具,战乱过后,到处都是可以开垦的土地,人却不够,只要不懒不病,无论如何都有口饭吃,决计饿不死,卖儿鬻女的人也少了许多。
官牙里的人口,大都是犯官家罚没之人,或是失了双亲自卖自身的,也有家人苛刻被卖掉的。
也不知张宁到底多大的本事,竟然能塞了人进去,还一定能让牙婆子们给领进来,怕是年前得到赵氏的来信,早就开始准备着了。
看着一溜排的半大小孩子被拉到她的面前,各个儿都带着期许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就莫名其妙的有了深深的犯罪感。
买卖人口!奴役童工!
真的都是半大孩子啊!长得也挺可爱,怎么就舍得给卖了?
“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好晃眼!好大的一排灯泡!
这么一大群孩子全部头发都剃的光光的是闹怎样?难道是要送进国公府来出家吗?
男孩子和女孩站成两队,露着头皮,穿着一样的衣服,乍一看像是走错了进了集中营或者劳改队,再一看都是小孩,表情也并不悲苦或怨怼。
“回太夫人话,这些孩子都是好的,只是为了防止他们头上有虱子或者跳蚤,凡是要入府被挑选的,头发都是要剃掉的,也仔细的洗了澡,涂了香膏,保证不会污了主子的眼,熏了主子们的鼻。”
这回话的牙婆是官牙,也就是在官府里登记造册,接受官宦人家挑人委托的牙婆,最是正规不过。
这老婆子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里惯了,行事倒是大大方方的,虽做的是卖人的生意,却让人不讨厌。
“若府里要留用,过个几年,头发也就留回来了。”
“男孩子还好,怎么把小姑娘的头也给剃了?”
“太夫人,只要是进府的,都是要剃的,若是不喜欢,到时候叫她们用头巾包起来也就是了,这些孩子都在署里造了册,也已经检查过了,都是健健康康,略识过字的好孩子。”牙婆子有些不以为然,本来就是女孩子家头发上容易生虱子,男孩子头发没有女孩子浓密,有虱子也好捉的。
云梦瑶听了牙婆子解释,点了点头,然后把面容放的更和颜悦色些。
云老太君的长相并不是圆脸慈祥老太太的那种,平时不笑的时候很严肃,她现在笑眯眯的,那些小孩子们脸上的紧张总算也淡了不少。
虽然李锐舅舅家送了信,细细的说了这些派过来给李锐得用的孩子有哪些特征,可是一排衣服一样的光头站在云梦瑶面前让她找,她还是有点眼晕。
更别说云老太君有点老花了。
“都近前来,一个个看吧。”
孩子们一个个走到云梦瑶面前被相看,云梦瑶点着人,看看这个的眼睛,看看那个的表情。
唔,这个小男孩双耳微微有些招风耳,耳上有痣,应该是舅老爷安排的人。
“你多大了?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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