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而言,永徽帝就要老得多。
一双眸子没有了从前的明睿,只剩下挥之不尽的浑浊。
他如今只会决断重大的国事,至于平日的琐碎,一切由武照和太子代劳。
永徽帝清楚自己的状况。
说句难听的,那是人老昏庸。
若非皇孙尚未归位,大唐如今还需要他这主心骨支撑,恐怕他早就退位当太上皇了。
武照担忧地看向永徽帝:“陛下,不如让太子带着开元来洛阳,皇孙归来的大礼,就在上阳宫举行。妾身相信,列位先祖不会反对的。”
闻言,永徽帝愣了一下。
他幽幽闭上眼,轻笑道:“朕当然知道,先祖决计不会怪罪。”
“只不过,我这当皇祖的,好不容易认回了孙儿,总该是要给开元一个体面的。”
话说到这份上,武照也没有规劝。
她放下药碗,重新扶着永徽帝躺下,满脸感慨。
“妾身也时常在想,陛下究竟还能再陪妾身多久。若是真到了分别之日,妾身也想不到,自己会做什么。”
二人在武德年间初次见面,一转眼也有一甲子的光景。
虽说这漫长的岁月里也曾有过争吵,但总归是习惯了彼此的陪伴。
武照这突如其来的感慨,让原本准备入睡的永徽帝突然辗转难眠了起来。
武照见他久久没有反应,无奈一笑,转身吹灭了烛火。
仙居殿中。
静谧的夜晚,黑暗像是一层薄纱,紧紧盖在二人的身上。
半晌。
永徽帝低沉的声音响起。
“朕无法保证做到什么,只能竭尽所能,争取多陪你一段时日。”
武照听了转过头,柔声道:“妾身多谢陛下。”
……
长安城
又是阔别了十年。
李常笑望着更加繁华的街道,脸上闪过几分慨然。
朱雀大街。
由于近年进士科的兴盛,诗坛上百家争鸣,博采众长,大唐的诗文日渐成了一种“五律”的格体。
李常笑路过街市,发现不管是茶楼还是酒楼,现在清一色都会悬挂诗板。
往来的客商见面问候,聊天的同时也不离赋诗一首。
不会赋诗的,干脆选择了背诗。
不会背诗的,随身带着一张手抄的诗稿,同样也能从中得到几分雅趣。
李常笑最终走进一处茶馆。
王安早已选好了位置,在这儿静静地等着他。
这是二十年前,卢升之与杨令明二人题诗留名的地方。
自打他们的名声传响之后,连带着这一间茶馆也成了不少文人墨客的圣地。
平日没事就会来走一遭,只希望可以沾得几分文气,好保佑他们下回可以考取一个功名
王安倒好茶水,恭敬奉上:“太师祖请用。”
李常笑熟练接过,抿了一小口。
看着王安眉宇间,由于久居高位养成的威仪,他不由调侃道:“能喝上尚书大人递的茶水,这可真是一桩幸事。”
王安没有在意这调侃。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李常笑的穿着打扮上。
要知道,王安初见李常笑时,对方明明是一个修为有成的僧人。
可是今日,竟又换上了道袍。
若仅仅只是一件衣服,犯不着让王安上心。
他最在意的是,明明佛和道是两个几乎对立的领域。
试想若有一个道士穿着僧袍,又或者是和尚穿着道袍,是不是会有一种挂羊皮卖狗肉的感觉。
可在李常笑的身上,王安看到了几分浑然天成的意味。
这让他冥冥之中,仿佛是悟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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