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
无比清楚的记得,
成年后的时望轩,身形高大,已然褪去了少年的稚气青涩,锋利的五官在长年累月的厮杀闯荡下多了几分凶悍血性,
他一手拎着原装哥死不瞑目脸色惨白的头颅,背靠玄天宗冲天的烈火,一片哀嚎呻吟声中,俊美的脸上那对墨黑如深渊似的眼睛寒若深潭底,没有半点光亮。
也正是在目光触及到萧玉书被斩下的头颅后,挽酝持了数年的傲骨在这一刻被时望轩踩的粉碎。
“曾经你将我那杯拜师茶随意放在桌边不肯喝一口,仍由我在折云峰备受欺辱、奚落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或许是彻底杀疯了眼没了人性,又或许是终于积年已久的怨怼释放,时望轩神情淡漠非常,波澜不惊,好似麻木一般的沉静,他睥睨着面前断剑撑地身形颤抖的人,语气平淡缓慢。
而挽酝对于时望轩从来都吝啬自己的只言片语,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失了血色的脸上并没有过多情绪,盯着时望轩手上萧玉书脸色灰白头颅、瞳孔骤缩成两个颤抖的点,神情死灰悲凉。
挽酝眼里只有萧玉书,哪怕只剩了个头。
这点时望轩心里也清楚,因此再没了杀人前动口舌的闲心。
可尽管如此,
以时望轩现在的手段也定不会给挽酝一个痛快的死法。
萧玉书眼睁睁看着,
看着时望轩冷眼站在挽酝面前,
任其身上的血一点点流干。
哪怕萧玉书再给自己多少心里暗示,暗示自己这只是个梦,可当亲眼看到曾经跟自己有过交往的朋友、长辈,甚至曾有一面善缘的其他同门,一个个接连惨死在自己面前、时望轩的手下,他真的做不到心神稳定毫无波澜。
萧玉书最终还是深深栽到了系统的精神惩罚中。
系统让他以局外人的身份见证旁人的身死,不得干预也干预不得。
萧玉书被挡在梦境屏障外,看着疯魔的时望轩,扯着嗓子嘶喊了好久,喊得撕心裂肺。
他不知自己疯狂拍打敲捶着屏障喊了多少遍让时望轩住手,只记得在割裂现实模糊感官的梦中,自己清楚感受到了喉口撕裂的痛,已经泛到口中的铁锈味。
待到萧玉书意识彻底回笼,清醒过来时,挽酝身上的血已经流干了,向来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白袍,已然在血淋淋的地面上被沾染的污秽不堪。
折剑定在挽酝胸口,未曾干透的血还吊着半滴,
挽酝身死的那场夜里,折云峰上头一次下起了雨,像是谁人痛哭一场,这场雨彻夜未停,却怎么也洗刷不掉折云峰上浓重的血迹。
萧玉书的心似刀割一般的痛,痛到呼吸都无比困难,顺着屏障,他缓缓跪倒在挽酝面前,痛苦不已。
从心而论,
萧玉书在短短几月中,从挽酝身上得到了他过往二十年从未在自己父母身上得到过的关爱,
这世上若是真有毫无血缘的另一人暖言呵护,即便是以不耻手段偷来的,也值得萧玉书感念记挂一辈子。
更是因此,萧玉书在噩梦惊醒后,心情沉重了许多。
他不明白,
为何梦境中的时望轩会这般凶残,心狠手辣的跟自己现在认识的别扭少年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单凭少年时遭受的冷眼奚落真足以让时望轩迁怒于整个宗门所有人吗?
明明自己在这些天与时望轩的相处中,从未见过对方身上有半点偏执阴狠的迹象。
萧玉书坚信,自己所认识的时望轩,不过是个幼年不幸,孤僻无所归宿的纯率少年。
绝不会是梦里那般仿佛杀人机械的魔鬼。
可到底是哪儿不对呢?
联想到时望轩面对挽酝时面无表情、异常冷漠的神色,萧玉书心里忽然漏跳了一拍。
那样的表情真的只是冷吗?
手刃仇人真的会这般平静吗?
随着思绪逐渐聚拢,有个诡异荒诞以至于惊心的想法从萧玉书脑中涌生了出来:
屠杀玄天宗满门的那个‘时望轩’真的还是时望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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