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双脚，便看到她的脚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双雪白精致的鞋子。

他怔立当场，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她踩着沙滩走出了很远才回过神来，急忙追了上去。

他们继续并肩前行，彼此都没有再说话，沿着海滩一直漫步。

君无邪的心里很不平静。

现在的叶清雪和以前的叶清雪真的太不一样了。

他不由在脑海中仔细回忆，她在他面前首次变得不同是在什么时候。

渐渐地，脑海里面有条线，似乎越来越清晰。

他将这些串联起来，心里越来越震惊，甚至有了一个非常荒唐的想法。

他决定要试探试探。

“清雪，我有个问题，一直很疑惑。”

他这般说道，故意将称呼变得亲密了不少。

“什么问题？”

叶清雪似乎对他这样亲密的称呼并没有什么反应。

“就是我在轩辕秘境突破几个大境界，本以为里面比较特殊，隔断了天道秩序感应才没有渡劫，一旦出来必会在第一时间引来雷劫，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渡劫的征兆，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出心里的疑惑，但同时也更震惊了，她竟然没有对他称呼她清雪有半点不悦的反应！

“是我不让你渡劫，我不允许，天道便不敢降下雷劫。”

她的话语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君无邪却是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能不能再霸气点？

“为何不让我渡劫？”

“因为宗王与宗皇劫，单独降下，对于你来说算不得什么，没有任何意义。等到你突破到圣宗境界，那三境累积的大劫，十倍以上的威能，才能让你在渡劫中得到提升。虽有些危险，但我相信你能坚持下来。并且，圣宗大劫，你或许还能好好利用一番，比如杀敌。”

君无邪：……

叶清雪这是让他用渡劫去坑人啊。

没想到这位竟然也这么腹黑，跟他一样一样的。

“你的修行之路很漫长，我不可能总是出手帮你解决强敌，那样的话只会害了你。你需要不断在逆境中浴血磨砺，突破自己的极限，最终做到在修行上没有丝毫瑕疵，将来才能去应对你要面对的那些敌人……”

君无邪点了点头，然后他沉默了。

他们并肩走着，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海面泛起金红的波光，晚霞火红，一群海鸟飞过，构成美丽的画卷。

哎！

沉默很久的君无邪突然叹了一声。

“为何叹息？”

叶清雪也不再沉默，平淡地问道。

“想起以前在神古世界的那些事情了，那些记忆，最清晰的便是囡囡……”

君无邪这般说道，看似很随意提及，与她并肩而行，实则心思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他发现叶清雪的身体不着痕迹地颤了颤。

“小丫头太可怜了，每次想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心里既难受又心酸。当年，我就那样一去不回，她定是日日盼着我回去吧，就那么一个人独孤地盼着，望着。我甚至能想象到她眼里蕴满泪水的模样……”

“她如果知道你一直牵挂着她，心里应该会很开心的。”

“或许吧，只不知没有了我，她若继续流浪，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君无邪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他首次见到囡囡的场景，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道：“她被养母虐待，那么冷的天，穿着破烂的小衣衫，破洞的小鞋子，站在街边的寒风里向路人乞讨，忍饥挨饿，还被人推搡……后来我给她买了几个包子，她可开心了……”

叶清雪的眼神迷离，有了些许晶莹，轻声道：“饿了那么久的小女孩，突然能吃上热腾腾的包子，当然会开心……”

“包子皮好吃么？”

“嗯，好吃……”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了他这句话。

这一瞬间，君无邪身体巨震，嘴唇颤抖，难以置信却又激动地看着她，嘴开阖了好几次，才发出有些干涩低沉的声音：“囡囡？”

叶清雪的身体也在刹那僵硬了。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一步一步将她带入到回忆里，在她心神失守之际，令她潜意识说出了那么句话。

她骤然转身背对，那声囡囡，她瞬间泪湿了眼眶。

“我……我不是！”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君无邪能明显感觉到她心境波动无比的强烈。

这根本不是一个凌驾诸天之上的强者应该有的心境波动！

如果有，那么只能说明，她内心最深的印记被触动了。

“我知道你是，但似乎你却不愿意认我了。”君无邪突然有些落寞，道：“我的囡囡长大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我呵护，天天跟在我身边的小女孩了。她现在是凌驾诸天之上的强者，而我只是个宗皇境界的小武者，早已没有能力在保护她了……”

“你说要回来，可是你没有！你知道她每天都在谷口盼着你么，你知道她在回到属于她的那个时空时，没有能见到你最后一面，有多么伤心绝望么，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为什么？当年你哪怕多陪她一天也好，一天也好……”

她每说一句，身体都会颤抖一下。

“对不起，是我不好……”

君无邪的心抽搐着，他没有解释，他知道以她的本事，当年那事情必然已了解得清清楚楚。

“她不要听你说对不起！”

叶清雪情绪很激动，声音哽咽。

“囡囡……”

君无邪伸手去拉她，可在手即将触及到她的刹那，她的身影就这么在眼前凭空消失了，只留下她那压抑的哽咽声在耳边回荡。

他的手停止在空中，缓缓地，缓缓地落下。

啊！！

他对着大海咆哮，恐怖的声波冲击得海面掀起万丈巨浪。

海底的生灵皆露出异色。

那个君无邪在发什么疯？

他们对于海岸上的事情并不知情。

有兵圣在，他们别说窥视，便是连灵觉都收敛到了最小的范围，丝毫不敢释放出来。

……

君无邪躺在海滩上，任由涌动的海浪冲刷着身体。

看着天空升起的明月，闪烁的星辰，他的心情很复杂，有深深的欣慰也有深深的失落。

囡囡，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如今已是无敌的强者，再不会被人欺负了，他终于可以放心了，不用再牵挂。

可是，她却不愿意亲口承认，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她在怪他，怪他当年没有杀尽敌人活着回到她的面前，怪他当年为何要去，为何不能在她身边陪着她，那怕只多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