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有些却不定,这位凤君到底是就如表面那般随和寻常,还是与人交往时用来迷惑对方的假面。
“大周的笏板礼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废除了,微臣记得那还是大汉王朝分裂后,西周立国的第一任皇帝所颁布的命令,至今已过去几百年,凤君没见过也正常。”
谢枕玉还记得刚才云苓嫌他不主动说话,这会儿便主动展开了话题。
他熟读中原史书,对西周的历史也颇为了解。
史书记载西周的第一任皇帝本是大汉王朝的一位战将,他文采不高,且脾气较为暴躁,经常在上朝的时候指着大臣的鼻子骂。
他嫌笏板挡脸,影响自己骂人的时候看不清对方的脸色,不准官员躲在板子后面当缩头乌龟,便下令把笏板礼废除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恢复。
这行为多少有点奇葩,至少四国中西周是唯一这么干的,所以中原人私下总调侃西周人是真的不讲究规矩。
云苓被科普完了之后,暂停下筷子点评道:“我觉得取消了挺好的啊,没有东西遮挡的话,底下的人搞什么小动作我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那板子记事很不方便吧,我们上朝的时候都配备桌椅和笔墨的,就跟书院里那样,你应该见过,谁要发言就举手站起来,要紧事随手就能记录,干活效率很高的。”
“万一拖堂了,哦不我是说,万一拖朝了,他们还能顺便在金銮殿的座位上把午膳吃了,也不至于饿着肚子回家。”
“你家陛下是亲眼见过的,他还夸我们这新规矩很不错呢,怎么着,没给你们也试试?”
谢枕玉:“……”
他的表情有点微妙,感觉这规矩立得比西周的初代皇帝还离谱。
而且总觉得这好像不该是一国之君跟他交流探讨的话题,好像哪里怪怪的。
云苓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谈政事,纯粹奔着拉家常去的,谢枕玉又没有家室,聊孩子缺乏共同话题,那就只能是聊工作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闲聊有之,抱怨亦有之,神奇的是很多话居然很能够让人感同身受地共情。
这让谢枕玉有种很奇特的感觉,他总觉得云苓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国家的君王,说起上朝就跟聊上工一样。
而且她还不是站在东家的角度,是跟其他臣子站在一个立场上的,就像是在给大周朝廷打工,无非是职位比别人高一些。
身为北秦朝廷的头号打工人,谢枕玉始终谨记着一则真理:在官场中,如果陛下让臣子敞开心扉和他畅所欲言,那可千万不能当真傻乎乎地无话不谈。
否则今天说哪句话,将来不知道哪天就被清算了。
所以他既没有反驳云苓,也没有顺着她的抱怨说些自身立场“不合适”的话,又回归到了沉默中。
云苓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便也觉得没意思了。
她能感觉得到,谢枕玉的阶级观念很重,而且他就好像是一个紧闭的蚌壳,根本不肯对外展露一点内心的想法。
和这样的人交往很累,哪怕是做普通朋友都很费劲,实在想不通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真正走入他的心。
真是不“注孤生”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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