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认为，老河乡本来就穷，无需造假。

但是，王猛不这么想。

为了更能打动市里调研组，王猛发挥了他的演戏天赋。

王猛叫来精明的综合办公室主任陈忠旭，暗中叮嘱了一翻。

陈忠旭听完王猛的安排，哭笑不得地去实施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王猛就带着金丝猴和沈海洋骑着电瓶车在全乡大致转了一圈。

穷不代表脏乱差，全乡的环境卫生在一夜之间变得还算干净整洁。该安排的戏份已经安排好了。

王猛对此很满意。

按照官场潜规则，上级领导来视察，当地干部要到界限迎接。

王猛可没那么多规矩，还到界限迎接？你们找不到乡政府的道咋地？找不到？鼻子底下没长嘴啊？想要那个排场？没门！老子不迎接你，你们还不视察调研了？

王猛是很有个性的。

李成打来电话，催促王猛去县境一起迎接市里领导。

王猛嘎巴溜丢脆地回绝：“没工夫！”

李成哭笑不得，他也惹不起王猛这生猛货，也就不管他了，自己带人去了县境。

杨松林也不喜欢排场，所以他带着其他十二名常委和相关调研员，只乘坐一辆中巴车，轻车简从来到青龙县。

李成带领县里四大班子干部早就等候在县境了。

县委县政府干部们的一溜小汽车整齐地停在马路边，青龙县班子成员也恭恭敬敬地在路边站成一排。

县里的交警沿途设岗，保证领导车辆通行。县公安局的干警也全部上路，保证领导们的安全。

过往车辆和行人都纷纷瞩目这个队伍，一看就是要迎接大领导的架势。

“书记？青龙县班子成员在前面等候迎接，停车吗？”杨松林的秘书陶志飞从副驾驶回过头来，看向杨松林。

作为领导秘书，不但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认识熟悉下面主要干部的姓名职务和形貌，是没见过本人，对方的照片也得认识认识，这是基本功。也是对领导负责。

杨松林一蹙眉，也很无奈，从中央到地方严令禁止这类界限迎接的风气，但却屡禁不止，似乎这种风气已经是官场文化了。只是，杨松林没想到跟随自己多年的秘书李成也搞这一套。

“李成也搞这一套？哼！直接去老河乡！”杨树林也看到前方路边的情景，黑着脸说道。

本来杨树林此次来老河乡视察调研，还想着在青龙县驻足看看，顺便给李成撑腰。可李成如此做法，让他很不高兴。

李成做了杨松林多年秘书，不应该不了解杨松林的脾气秉性和喜好。

做人要坚持底线，不能说你当官了，就没了底线。

杨松林对李成很失望。

中巴车鸣笛三声，从李成一众人等面前疾驰而过。

见中巴车没停车，而是扬长而去，李成的脸色当时变了，脑门上当时就出汗了。

李成知道老领导的脾气，其实，他到县境迎接，主要是为了显示尊敬老领导之意，也是想表达自己对老领导提拔之恩的感谢。

看来，自己的行为惹老领导生气了！

李成很懊恼。

这时，李成接到陶志飞电话，说书记直接去老河乡视察调研。

李成赶紧叫众人上车，急急忙忙前往老河乡。

“县长？这么多人去老河乡，好像不合适吧？”李成的秘书小王小声提醒道。

杨书记刚才都没停车，显然已经对青龙县的排场很不满啦，杨书记都轻车简行，十几人才挤一辆中巴车，而李成却带着大批干部赶过去，还是一溜车队，杨书记不急眼才怪。

李成突然醒悟，他赞赏地看了小王一眼，心说，还是王猛的眼光准，这个小王很不错。

李成赶紧让小王电话通知，让其他干部回县里正常工作，他则带着秘书和司机前往老河乡。

杨松林在车里看着窗外的环境，忽然又蹙起了眉头。

沿途街道上，彩旗飘扬，横幅遍地，横幅上写着欢迎市里领导莅临指导的字样。

街道上，还有洒水清扫的痕迹。

清理环境卫生，迎接领导视察，这无可厚非。县城比不得市里，市里每天都会有大批的环卫工人在清扫街道。但县城因为实质原因达不到这个标准。既然不能保持天天整洁，但隔三差五地也会大清扫大清理。

为了迎接领导，清理环境卫生，这倒没什么，关键是那些彩旗和条幅。

杨松林昨天才告诉王猛要来视察，王猛告诉李成也正常，这是正常汇报。可这就在这一夜之间，连清扫街道再插旗挂条幅，估计又劳民伤财了。

有这个必要吗？青龙县什么情况，谁不知道？还用得着装吗？彩旗条幅还能把青龙县的贫穷整没了？

李成原本很被杨松林赏识。

杨松林觉得李成此人还挺不错的，可怎么这一当了县长，就迅速变质了呢？怎么还喜欢上这些不切实际面子工程了呢？

杨松林对李成很失望。

中巴车到了老河乡和青龙县城交界地，杨松林没有看到老河乡干部迎接的队伍。

杨松林心里暗暗点头，王猛这个人脚踏实地，不玩虚的！是个好同志！

“嗯那些人是干什么呢？”中巴车开进老河乡里，杨松林忽然看到路边人的行道上，黑压压跪着一溜二十几个老头老太太，一个个穿的破衣娄嗖，蓬头垢面，每人面前还都放着一只破碗。

“要饭的！这么多？咋还排队呢？”车内，吴海明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车外，一脸的震惊。

车上的人都看着那刺耳乞丐，也是目瞪口呆。

“停车。”杨松林让司机把车停下。

杨松林下车，众常委也纷纷下车。

“大人？行行好吧？给点钱吧？”

“几位大人？施舍点吧？“

”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都好几天没吃饭了。”

杨松林他们一靠近，这些乞丐们纷纷端起破碗伸了过来，但都很规矩，没有围上来，也没争抢。

“你们是本地人？”

“这么穷？都要饭了？”

有常委忍不住问道。

“地少人多，干部搜刮民脂民膏，不穷往哪跑？要不是王乡长来了，我们连乞讨的机会都没有，早就被城管给抓了。”一位头发花白、一脸老褶子的老汉哆哆嗦嗦地说道，老者身体消瘦，颤颤巍巍，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们乞讨怎么都聚在了一起？这样能要到钱吗？”杨松林问出心里疑惑的问题。乞讨者，哪都有，有真也有假，不管真假，基本都是分散在各个繁华地带乞讨的，哪有排队整齐划一乞讨的？

“王乡长说了，乞讨也是一门职业，不丢人，总比饿肚子强，但是，不能没规矩，所以就把这条街作为乞讨一条街，让我们在这里乞讨。”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说道。

此时，杨松林的鼻子差点气歪了，肯定是王猛这货故意的，这是在打脸，打市委的脸，狠狠的抽！

杨松林忍着怒气，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放进老汉碗里，不管真假，当着干部们和乡亲们的面，样子还是要做的。

于是乎，众常委纷纷掏腰包，挨个乞丐碗里放钱。

这时，李成赶到了，见此，李成的脸都绿了，心里大骂，王猛？你狠！

李成也赶紧掏钱......

那些乞丐收完钱，道谢后，站起来，端着破碗就走。

“喂？你们怎么走啦？不要......工作了？”陶志飞诧异地拦住一个老太太问道。本来他想说“要饭”这两个字的，但觉得不好听，就说出工作这两个字，反正这是王猛同志认可的职业，不是工作是什么？

“王乡长说了，做人不要太贪，一天挣个十块八块就行了，给别人留条活路。我们是上午班，下午班的人还没来呢。”老太太说道。

嘎？

众常委全部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我去！要饭的，也倒班工作？

此时，杨松林脸蛋子直抽搐，眼皮直蹦，脑瓜仁儿都疼。

李成腿都软了，王猛这是要干什么？这要是传出去，老河乡出名了，青龙县出名了，北海市出名了，北海省也将全国扬名。

乞丐们乐乐呵呵地走了。

杨松林等人重新上车。

在车上，众人纷纷议论起乞丐这个职业来。

众人对老河乡的贫穷有了初步印象，连乞丐都被职业化了，可见老河乡是真穷，是真没招了。

杨松林听着议论，直嘬牙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