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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二婴儿
十七短信
小吃部门口的水泥石阶上钉了新防滑垫,简单地遮盖住挂泞着油污的地面,塑料包装纸叠成的老式门帘还没撤,凉风拉扯摇晃,迎客的风铃“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邵桀举着手机,踩在防滑垫上来回踱步,视线随着剐蹭门槛的门帘末端摇摆晃动,默记住电话那头详细报给他的手机号码和地址,先轻应了一声,忽然回问:“韩律,问你个事儿……沣西区Su——Sucre——”邵桀念叨着这个英不英洋不洋的词儿说不利索,磕绊着一带而过,“就那个酒吧……那栋建筑旁边的烂尾楼从去年年初就在搞开发转让的事儿,你爸当初不是挺上心来着?后来说资金周转有问题搁置了,是不是因为杨笑笑?”
“……嘿哟吃错药了这么客气?”隔着顺畅的通讯信号隐约像是能听见杨糖果在嘻声笑闹,韩律半捂着话筒跟女朋友解释报备的声音戛然停在半路,沉默了片刻,听声音大概是从室内走到了室外,嬉皮笑脸地接上茬儿,“我爸就是一半路发迹的惜命型企业家,跟盛城国际同时竞标,资金周转方面哪有可比性啊——”韩律话说半路,声调陡然落下来,“我倒确实跟我爸提了一嘴在酒吧的事儿,不过后续什么情况……”
韩律叹了口气,声音飘忽像是在回忆:“你还记着上学那阵儿吗?杨笑笑逃课逃学,咱俩奉老班的命令去她家找人,结果人没逮住,光看见她家里被讨债的砸了,哥们儿兄弟好心好意焦头烂额的帮她凑钱,让她妈买药贴补……谁成想这家伙狗咬吕洞宾,反过头来在学校把咱俩骂得狗血淋头。”
邵桀低下头,目光垂到沾泞着油污的门槛,“唔……记得,七七八八。”
“你说这丫头到底怎么想的呢?正经遵纪守法好公民想帮衬她一把,她总觉得我们没安好心,非要惹着那些逼她干坏事儿的人,觉得从那伙人手里拿钱才舒坦……”韩律无奈地抹了把脸,“就我跟你说差不多一年前那会儿在沣西区酒吧撞见杨笑笑的事儿——”
“当时我是真没认出来那是杨笑笑,那姐妹儿整容整得他妈都快认不出来了……杨笑笑好像是一直在帮她那个死了挺多年的爹还债,在酒吧里——算是坐||台吧,说白了就是骗傻子然后讹钱。本来那天我就是酒吧里其中的一个傻子,结果杨笑笑认出我来,没搭上话就不知道怎么搪过去了,我看她自己寻么目标,找了一个打扮挺精英的哥们儿黏糊上了,有说有笑还挺愉快,也就没当回事儿。后来我女——前女友临时查岗,我接电话出去的时候正跟那一身业界精英似的哥们儿一道出去,看见酒吧经理送人,这才知道那哥们儿是个小合伙人。他前脚出门,后脚杨笑笑就因为勾搭错人被揪出来打了一顿,也是赶巧,正撞见半夜堵人的杨笑笑她妈……”韩律说到这儿一咋舌,语气都跟着揪心:“娘儿俩一个浑身是伤,一个拖着没钱透析的身体当场犯病,我总不能就看着吧?着急忙慌地把人送到医院,帮着缴完费寻思着同学一场留点儿应急的钱,以后慢慢还呗,好家伙,又被杨笑笑揪着骂了一顿,说什么不需要我的可怜……”
韩律怎么琢磨怎么憋屈,哭笑不得的“切”了一声:“不过还不算彻底丧良心,催我滚蛋之前拽着我看了一眼她衣服袖子底下的针孔,让我离那个酒吧远一点,这事儿到此为止,别把她的情况告诉别人。”
邵桀耷拉着脑袋听见屋子里小孩儿“咯咯咯”的笑声,抬头略一挑眉稍,视线钻过左摇右摆的门帘缝隙落在抱着老板家小胖墩儿的江陌身上,“所以后来同学聚会上你就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杨笑笑看?”
“那次她被打得老惨了,我这是出于人道主义给予关注。但看着她状态还挺好,我也就没再讨嫌凑过去……要不是你眼尖看出来我跟她有点儿什么来往,我也不能跟你提这事儿。”韩律把前因后果念叨完,忽然回过味儿来,“——诶不对啊兄弟,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杨笑笑?咋了碰见她了?还别说,她妈还记得咱俩呢……我前小半年有一次路过沣西区那酒吧,想起来就去她家里看一眼,毕竟有病人还有外债——但阿姨说杨笑笑现在不在酒吧了,而且挣了不少钱,有了个男朋友,还怀孕了,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还说要联系医院找配型给阿姨换肾呢——”
抱着小胖墩儿准备结账的江陌终于等到在楼后倒腾菜和面袋子的老板两口子呵斥带喘地钻回店面。老板娘先伸手接过扑腾着不撒手的儿子,老板又看见江警官衣服上被他儿子蹭了几个脚印,过意不去地想要折价减免,被江陌以小本生意不易为由推拒再三,嗔怪拉扯的工夫,小胖墩儿揪着奶酪棒的袋子打破“僵局”,先在江陌的口袋里塞了一个奶酪棒进去,然后扭头真挚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邵桀,一步三晃地打算把另一个奶酪棒递到他跟前。
邵桀有点儿惊喜,搂住磕绊了两下差点儿摔跟头的小胖墩,抬头看了江陌一眼才伸手接过去,在小孩儿圆润冒着青茬的头顶盘了一把,半捂住话筒含混地搪塞了一句“有时间再说”,转身就把韩律没完没了的絮叨挂断,揣好手机闷头跟上,站定在江陌车前。
“我把车往后倒一下你再上来,省得钻来钻去的麻烦。”江陌在小巷小路里开车开得游刃有余,车子稳当挪好就把胳膊伸出窗外,打了个响指勾手示意,扭头看向快步上车坐好,认真系安全带的邵桀,“我先送你回去,正好这会儿你把杨笑笑家里的联系方式和具体地址给我发过来——”
“我跟你一起去。”邵桀难得截断江陌的话,很笃定地晃了下脑袋,就是说话的动静越来越没底气:“阿姨认识我,去打招呼也方便,而且她身体不太好……”
江陌疑惑地挑了下眉梢,怔了两秒恍然——这小子可能是没少听她嘴欠骂人,有点儿担心她直言快语登门报丧,兜头砸下个死讯。
打从江陌一鞋底子把这小祖宗闷晕开始,江警官在他眼里就几乎没什么稳重靠谱的光辉形象。江陌抿着唇犹豫了一下,试图挽回解释,然而没等她开口,拽着安全带的邵桀就忽然很直白地问了一句:“杨笑笑死了是吗?照片上那些黑乎乎的尸体里的其中之一?”
“我只能告诉你,杨晓可已经死了,就是那些焦尸中的一个。”
江陌回答的语气平静又寡淡,既定事实阐述得客观又委婉。她纠结地皱起眉间试图规劝,但这小祖宗的脑袋里没什么知难而退的概念,眼神执拗又乖顺,眨巴着眼睛想了个折中的说辞:“我想去同学家看看,江警官你要是顺路的话——”
江陌沉默地看向邵桀,隔了半晌,无奈地截口打断:“套近乎的事儿你来,我问话的时候别打岔,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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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桀探望长辈的阵仗摆得十分铺张,提着半路折腾下车买的果篮牛奶乌骨鸡蛋,脚下磕绊虚浮地踩着宽窄不一的台阶,开道似的走在江陌前面。
江陌本来想搭把手,但这小祖宗意外的死倔,揣着不能劳烦女士分担重物的优良品德,仿佛一阵风儿就能刮倒的身子骨晃晃悠悠地停在了杨笑笑家门前。
杨笑笑的母亲久受病痛折磨,脸颊瘦得有些脱相,伶仃的四肢支撑着虚弱单薄的身体,拖拽的步幅极其缓慢,但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尚可,只在开门的时候打量着从未见过面的江陌短暂的惊讶了片刻,随后便妥帖温柔地邀请待客,安置好突然登门造访的“笑笑老同学”,缓慢温吞地示意两个人随便坐坐,她去捡着果篮洗点水果。
一室一厅的老房子朝西,光照不足,屋子里闷了股潮气。客厅八成是用当年杨笑笑的单人矮床改造了小沙发,电视机和柜子装潢仿佛时间停滞在上世纪,摆放着台历暖壶的书桌上压着玻璃,玻璃下面正中间夹着手抄的电视频道和三张维修开锁的名片,玻璃板面的角落是杨笑笑母女的身份证件——杨笑笑的证件照片还是上学时候的模样,母亲证件上写着名字,赵娟。
“小邵来过几次我还记着呢,这姑娘我还是头一次见。”赵娟放下果盘坐在书桌旁边,“不过笑笑上学那会儿因为她爸爸的事儿跟同学好像不怎么亲,也是难得你们隔了这么长时间还能惦记我,之前小韩还来过呢……”
“韩律跟我也说过,我这是听他提了一嘴,所以想着跟笑笑联系,来家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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