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洛尴尬地抓了抓鬓角的碎发,抬着眉毛转过身来,拾掇起自己那点儿一本正经,揣着口袋定定地看向这二位几乎没什么机会主动关心江陌的为人父母,点到即止地叹了口气出来:“作为江陌的好朋友呢,我是应该尊重她的意愿,但作为急诊的首轮主治医生,我还是得跟家属把病人情况交待清楚……”
喻洛语重心长稍稍夸张地念叨着江陌肩伤的那点儿来龙去脉,目光越过江禾和周怀豫揪心痛苦紧紧拥住的肩,眺见浑身凌乱地拽着输液架和周南一挪蹭过来,还不忘抬起受伤一侧的胳膊比划了一个手刀威胁她不要多嘴的江陌,挑衅地扬了下眉毛。
然而没等江陌拖拽着一身狼狈穿越人流挨在分诊台前站定,接了个电话的护士长先气壮山河地把喻洛薅拽去大厅门口:“喻大夫,车祸事故两分钟到,男性,四十三岁,下肢两处开放性骨折,有腹痛——”
喻洛听见唱报患者情况,下意识地朝着门口跑,急叨叨地侧身错过了将将站稳的江陌,脚步一顿,不省心地回过头,凶巴巴地皱眉叮嘱:“你就趁着麻药没过劲儿瞎折腾吧你,老实在医院呆着,还有……生日快乐。”
江陌不太标准正经地跟喻大夫敬了个礼聊表谢意,慢条斯理地任由一脸忧心的周怀豫伸手接过还甜腻腻地粘了半脸巧克力的周南一,晃到江禾跟前站停:“我就知道喻洛要告状……来一个人帮我续个住院费就行,这大冷天儿的,还拎着周南一。”
“江陌!”江禾这会儿一肚子百转千回的懊恼惭愧快把自己唾弃得冒火,欲言又止地盯着江陌这张凄惨的脸蛋儿看了半晌,眼眶眼尾“腾”地红成一片,抿着嘴唇吞咽了两下才勉强把眼泪含了回去,“已经住了几天院了,还一声不吭在这儿逞强,要不是小喻大夫打电话你是打算瞒到什么时候?要是还拿我当你亲妈就把嘴闭上……舞团春节开始的巡演指导我先推掉两场,刚你周叔叔也说了,他春节那个行程往后推,反正无非是项目筹备前的事儿,顺延到春节后也——”
“别啊……”江陌逆来顺受地乖巧了不到两秒就装不太下去,火急火燎地打断道:“我是受伤,又不是动不了。”
江禾和周怀豫这五六年间几乎算是常驻在国外,一年到头难得三两回的折返也大多是基于临时的工作行程。江陌一再隐瞒在先,不过是不想给江禾和周怀豫徒添什么无谓的烦恼——她稍微强势地抢过话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无果,恨不得直接把这俩人连带周南一囫囵个儿地打包送走,气喘吁吁地抗争到喉咙冒烟儿,江禾那点儿跟她母女连心如出一辙的驴脾气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稍微松动,提溜起抱住江陌犯困攀爬得没轻没重的周南一,丢给周怀豫先一步回车上等候。
急诊里刚接了车祸伤员,大呼小叫地哄声吵闹。江禾沉默地拖拽着江陌的输液架往病房走,半道又放缓了脚步试图搀扶这个被迫延期续费的病号,看着她住院服里缠了半个后背的纱布犹豫再三无处下手,忽地苦涩地拧住眉头,“小陌,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
“我可没有,你别自己琢磨那些有的没的。”江陌缓慢又笃定地反驳,搭着江禾的手轻轻握了握:“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伤真用不着劳师动众地照顾,你跟周叔叔要是因为我耽误了工作我才更不好过。”
“小陌,照顾你是应该的,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是我的负担。”江禾摸了摸江陌还泞挂着血迹的发梢,觑见指尖那一抹暗红色,喉咙里堵了半晌,闷闷地咳了两声,勉强找补回点儿为母则刚的面子,噘着嘴小声嘀咕,“——我现在可后悔死了,你还小那会儿,我出去治病加演出,就应该带着你的……不然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儿都不依赖我……”
“你生病嘛,没办法。”江陌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抬手抹掉江禾指尖那一抹干结得扰人心弦的深红色。
“之前你说跟周叔叔都是二十号出差是吧?那正好,这次出院之前,我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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