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用黄金和白玉做成的腰带。
但是他知道这柄弯刀远比这条腰带更珍贵。
在他们新婚的第三天,青青就对他说:“奶奶一定很喜欢你,所以才会把这把刀给你,你一定要特别珍借!”
他也没有忘记那天青青在忧愁谷里对那神秘的老矮人说的话:“这把刀是绝对看不得的,看过这把刀的人,都已死在这把刀下。”
那个老矮人现在当然也已死在刀下。
——他是人,是鬼,还是狐?
——他怎么会知道刀上刻着“小楼一夜听春雨”这七个宇?
——这把刀究竟有什么神秘的来历,神秘的力量?
这些问题丁鹏并不是没有问过,青青却总是很慎重地对他说:“有些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知道了就一定会有灾祸。”
现在他不但已经看过了这把刀,而且已经拥有了这把刀。
他已经应该很满足。
可是有一天他却要将这把刀还给青青。
青青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要这把刀?”
“因为我要了也没有用!”丁鹏道:“这把刀在我手里,简直和废铁一样。”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不会你们的刀法!”
青青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你要学,我就把刀法教给你!”
其实她并不想把这种刀法传授给他的,因为她知道凡人学会了这种刀法,并没有好处。
这种刀法虽然能带绘人无穷的力量,也能带给人不样和灾祸。
但她却还是把刀法教给了他,因为她从来不愿拒绝他,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她虽然是个孤,却远比人世间大多数男人的妻子都更贤慧温柔。
无论谁有了这么样一个妻子,都已经应该觉得很满足。
这种刀法绝非人间所有,这种刀法的变化和威力,也绝不是任何凡人所能梦想得到的。
丁鹏从未想到过自己能练成如此神奇、如此精妙的刀法,可是现任他已练成了。
在练武这方面,连青青都承认他是个天才。
因为她练这种刀法都练了七年,可是丁鹏三年就已有成。
山谷里的生活不但舒适平静,而且还有四时不谢的香花,随手可以摘下来的鲜果。。
在人世间连看都很难看得到的珍宝,在这里竟仿佛变得不值一文。
小楼下有个地窖,里面堆满了从天竺来的丝绸、从波斯来的宝石,还有各式各样见人梦想不到的奇巧珍玩、明殊古玉。
青青不但温柔美丽、贤慧体贴,对丈夫更是千依百顺。
应该非常满足。
但是他却瘦了。
不但人瘦了,脸色也很憔悴,经常总是沉默寡言、郁郁不欢。
而且他还经常做噩梦。
每次他从梦中惊醒时,都会忽然从床上跳起来,带着一身冷汗跳起来。
青青问过他很多次,他才说:“我梦见了我的父亲,他要用自己的一双手把我活活掐死。”
“他为什么要把你掐死?”
“他说我不孝,说我没出息1”丁鹏的表情悲伤而痛苦,“因为我已经把他老人家临终的遗言都忘得干干净净。”
“其实你没有忘!”
“我没有!”丁鹏说,“其实我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他老人家临终时耍你做什么?”
丁鹏握紧双拳,一字字道:“要我出人头地,为他争口气青青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青青却不知道他做的噩梦并不仅这一种,另一种噩梦更可怕。他却不能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他梦见他忽然落在—个狐穴中,他的妻子、他的岳父、他的岳母,都变成了一群狐,把他整个人—片片撕裂,一片片吞噬。他很想忘记他们是狐,可是他偏偏忘不了。柔和的珠光照在青青苍白美丽的脸上,她面颊上已有了泪光。”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流着泪道,“我早就知道,迟早总有一天你要走的,你绝对不会在这里过一辈子,这种日子你迟早总有一天会过不下去!”
丁鹏不能否认。
以他现在的武功,以他的刀法,柳若松、钟展、红梅、墨竹,实在都己变得不值一击。
凭他腰上这一柄刀,要想纵横江湖、出人头地,已变成易如反掌的事。
只要一想起这些事,他全身的血都会沸腾。
这不能怪他,他没有错。
每个人都有权为自己的未来奋斗,无论谁都会这么想的。
丁鹏黯然道:“只可惜我也知道你的爷爷和奶奶绝不会让我走!”
青青垂着头,迟疑着、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想一个人走?”
丁鹏道,“找当然要带你走!”
青青的眼睛里发出了光,用力握住他的手,道:“你肯带我走?”
丁鹏柔声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不管我到哪里去,都都会带着你的!”
青青道:“你说的是真话?”
丁鹏道:“当然是!”
青青咬着嘴唇,终于下了决心:“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们就一起走。”
丁鹏道:“怎么走?”
青青道:“我会想法子。”
她抱住了他:“只要你对我是真心,就算要我为你死,我也愿意。”
要走,当然要计划,于是他们就在夜半无人时悄悄商议。
他们最怕的就是青青的祖父。
“他老人家的神通,除了大罗金仙外,天上地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
丁鹏居然不大服气,因为他也练成了他们那种神奇的刀法。
青青却说:“你的刀法在他老人家面前连一招都使不出来,他只要一伸手,你就会倒下。”
丁鹏不相信,又不能不信。
青青道:“所以我们如果耍走,就一定要乘他不在的时候溜走。”
丁鹏道:“他好像认来都没有出去过。”
青青道:“可是每年七月十五那天晚上,他都会把自己关在他自己的那间小房里。那几个时辰里,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管的!”
丁鹏道:“可是他知道我们走了之后,还是会追。”
青青道:“绝不会!”
丁鹏道:“为什么?”
青青道:“因为他老人家已经立下重誓,绝不走出这山谷一步。”
丁鹏道:“你奶奶好像也很不容易对付。”
青青道:“我倒有法子对付她。”
丁鹏道:“什么法子?”
青青道:“她老人家看起来虽然严肃,其实心却比较软,而且……”
她忽然问了句跟这件事无关的话:“你知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会去世的?”
丁鹏不知道。他从来没有问过,他们也从来没有提起,那无疑是个秘密,是充满了悲伤的回忆。
青青脸上果然已有了悲伤之色,道:“我母亲也是个凡人,也跟你一样,总是希望我父亲能带她离开这里。”
她轻轻叹息:“找还没有满周岁的时候,她就已去世了,可是我知道她以前不但是江湖中—位极有名的侠女,还是个有名的美人,像这种平淡的生活,她当然过不下去。”
丁鹏道:“你父亲不肯带她走?”
青青道:“我父亲虽然答应了她,我爷爷和我奶奶却坚决不肯,他们走了两次都没有走成,所以我母亲……”
她没有说下去,丁鹏却已能想象得到。
她的母亲若不是因为心情苦闷,郁郁而死,就一定是悄悄地自尽了。
青青道:“我母亲去世几个月之后,我父亲也一病不起。”
他们虽然是狐,虽然有神通法力,有些病却不是任何力量所能救得了的,尤其是心病,因为内疚和悲痛面引起的心病。
这一点丁鹏也可以想象得到。
青青道:“这件事我奶奶虽然从来不提,可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到了万不得已时,我只要提起这件事,她一定会让我们走的。”
一个垂暮的老人,当然不忍再让她的孙女夫妇遭受到上一代同样悲惨的命运。
青青能够把这种事说出来,就表示她和丁鹏夫妻间也有了和她父母同样深厚的感情。
丁鹏的眼睛已因兴奋而发光,道:“这么样看来,我们一定有希望!”
青青道:“可是我们也有问题,最少还有八个问题。”
丁鹏道:“八个问题?”
青青道:“不多不少,正好是八个。”丁鹏终于明白,她说的一定是他们那八个忠心的仆人。
他们一向很少说话,而且始终和丁鹏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们好像从不愿接近任何凡人,连他们主子的孙婿都不例外。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仿佛隐藏着很深的痛苦、很大的秘密。
丁田道:“难道他们也很不好对付?”
青青道:“你千万不要看轻他们。就算他们没有我爷爷那种神通,只凭他们的武功,如果到人世间去也绝对是江湖中助顶尖高手。”
她又道:“我知道江湖中有很多成名的侠土和剑客,我也看过几个,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们的。”
丁鹏道,“你看见过谁?’育青道:“你说的红梅和墨竹,我就全都看见过。”
丁鹏道:“这两人也比不上他们?”
青青道:“他们之中无论哪一个,都可以在十招之内将这两人击败。”
丁鹏皱起了眉。
红侮和墨竹无疑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如果说有入能在十招内将这两人击败,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谁也不会相信。
可是丁鹏相信。
青青道:“幸好每年七月十五的那一天,他们都会喝很多酒。”
丁鹏道:“会不会喝醉?”
青青道:“有时醉,有时不醉,他们的酒量都非常好。”
她笑了笑,道:“可是我恰巧知道有种酒,不管酒量多好的人喝下去,都非醉不可。”
丁鹏道:“你也恰巧能找得到这种酒?”
青青道:“我能找得到。”
丁鹏的眼睛又亮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青青道:“六月三十。”
再过半个月,就是七月十五;再过半个月,丁鹏就已到这里来了整整四年。
丁鹏忍不住叹息:“日子过得真快,想不到一转眼间,四年就已过去,想不到我又活了四年。”
青青轻轻地抚摸他的脸,柔声道:“你还会活下去的,还不知要活多少个四年,因为我活着,你就不能死,你活着,我也不能死,有了你才有我,有了我就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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