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纱之下,覆着一张杀气腾腾的脸,而面纱外的双眼,此刻如风中攀索上升的孔明灯,明灭不定,他就这样静静看着颜慕白,不过须臾之时,微微弯腰,从马鞍边的长兜中抽出一把软剑,剑身潇洒飘逸,柔软如娟,微微泛着白光。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身飞刺而来。剑招凌厉阴森,轻快敏捷,仿若以柔克刚之法。
颜慕白两脚并步靠拢,双膝微屈,一跃躲了过去,那人瞬间手腕轻巧一翻,剑招回旋,再次点了过来,颜慕白心下一惊,双脚一蹬,寻了棵碗口粗的大树,左脚向下横开一小步,轻巧一绕就到了大树背后,那软剑剑身轻柔甩动,却力道十足,硬地插入树腹三寸,顿时顶在了树上,曲刃如弯钩,它的主人踩住树干,屈膝微蹲,右手反持剑柄弯曲肘部,使劲一抻,那如勾的剑刃,复直如初。
这软剑刚柔并济,转折灵活,易守难攻,握住它剑柄的主人剑法高超,走势急速,几乎不是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所特有的功夫。颜慕白左脚向左侧横开一大步,脚下用力,身体轻微侧了一下,将重心移至右腿,做好了防守。
握住软剑的主人第三次攻击而来,其剑路轻灵机巧,无论上下左右前后,均穿梭如意,恰如王谢堂前燕,攀索几下,叮一声飞刺进了颜慕白心下三寸。
“颜师兄。”此刻苏绿幻刚刚返回,眼见对手如此厉害,一柄白色软剑轻巧一点一抽,颜慕白立刻面色惨白,没了血色。
白虹剑出,催内力引路,举剑就向着那面纱劈了过去。叮的一声,两剑相击,那软剑叮咚一声,如同秋雨点在了盘中,又如同女子妩媚腰肢般柔软,一弹一缩,剑尖嚓的一声白蛇吐信般点刺到了苏绿幻握着剑的手臂上,顿时绞心之痛袭来,五指一开几乎下个瞬间就要弃剑受死,可下一刻,苏绿幻左手一接,右手持剑瞬间转为左手,哗的一挥出,这是从那群西域护卫处学到的左右调刃。
她咬咬牙,左掌五指接连运力,锵一下再去攻他下盘,那面纱反应倒也迅速,横剑一挡一格一个后空翻稳稳撤剑落回了地上。
苏绿幻也不恋战,抓起白虹剑,落地,右膝一屈,左膝蹬直一横扫,自后向前,自左向右,左腿划了个半圆,地上碎石枯叶纷纷扬起,接着身直而起,右腕唰唰几下,内力一催,对着那面纱一点,霎时间,飞石枯叶尘土洋洋散散向着面纱之人急速飞去。
待的周围一净,苏绿幻带着颜慕白嗖的一声,骑马向西奔了过去。
人群勒马声一起齐鸣,“不必再追。”那面纱下的一双枯井似的眸子,一束光亮一闪而过,接着笑意显现,如玉的气质,却有一双几乎要将人生生剜去的瞳目,如黄泉下幽冥恶灵,冷入肺腑。
晨曦,薄雾微光,一棵百年梧桐在细如针尖似飘下的迷雾中直挺,高耸入天。刚刚升起的旭日如同诞下不足百天的婴儿,光线粉嫩柔软,透过萧瑟的树干,稀疏的枯枝,在粗糙磨砂的老树皮枝上顽皮地跳跃着。
还是那间深宅,还是那间别院,不同的是,此刻豪气尽散,霜若白盐的小院中跪着一群人。细细看去,个个惶恐不安,怛然失色。
此刻已是深秋近十月,可院中之人却人人汗出洽背,寒毛卓竖,如此古怪而可怖的气氛。
一个面带黑纱的年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倚了张扇形的扶手椅,斜着身子,支着肘膊,委了上去。一头漆黑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椅背,光滑顺垂如同黑夜的瀑布。此刻他双眼紧闭,呼吸有些均匀,深夜疾行,他已经累得很啦!眉宇之间有些宽阔,本应是个舒朗自在的性子,可此刻却微微蹙起,让人禁不住想要用手将它轻轻抚平。
诺大的别院,繁冗的人群,此刻却噤若寒蝉,戚静可怖。
喀~ 喀~
一声微弱的呕吐声,刺破了此刻鸦默雀静的安宁。
扶手椅上斜倚的年轻人,眉头一蹙,眼睑轻轻动了动,张开了。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寒冷、孤寂、淡漠却又凌冽、锋利、无情。他将手轻轻从椅子的扶手上抬起,挥了挥手。
身侧的宿卫立刻向着地上之人走来,那人此刻惊恐万状,如同失了心智,双臂高举,两只无处安放的双手因为恐惧不停地在半空中舞动着,他起初不敢发音,只是嘴里不停地囔囔着什么,待到宿卫越走越近,那人终于支撑不住发抖的身体,扑在了地上,口中大声叫着:“属下知罪,求长老饶我一。”不过出口一句,还未话毕,一颗人头从颈上轱辘滚到了地上。
此刻晨霜晓露,霜痕莹明,还泛着温热的鲜血顷刻间化了一地的寒意,那人一双恐惧的桃花眼却连闭上的时间都没有。
“白石、朱诺、金镮三大长老已经故去,海漕帮帮主石巅不知所终多年,如今帮中七大长老,已经尽我归附,尔等可有异议?”声音轻淡,带着冰冷,黑色面纱之下看不到他任何的表情,可单是这墨玉点睛般的双眸,却透着睥睨万物的坚定,霎时间一股强大的干扰,令地上匍匐众人无一不大惊失色、胆颤心惊,不由地蜷缩聚集上前,摊开双臂,伏在地上,大喊着:“我等愿奉黑蛇长老之命,屠戮反叛,剑指仇敌,振臂江湖,不敢有违。”
咔嚓一声,一枝枯死的梧桐细枝来回晃悠几次终于直直地掉了下来,此刻初日擢升,却裹了一层云荫,如同鬓染秋霜的美人,虽溢光流彩,却不免赤暮冰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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