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待得他只听见那女子的一声轻叹之后，他就释然了，再也没有了任何退缩和逃避的理由。他听见她微然一笑，粲然：“我想去到那里——一切因缘开始走向末路的地方。我记得，那里在十万年前被天帝予以封禁，化成了一个叫做‘废墟之城’的地方。我要去那里！十万年，五千载，我想，虽然我失去了他，可是我也应该去看望一下他的父母。只是，那里我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所以我也忘了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废墟之城？”悼灵不禁怔然：他当然知道他的下一站就是那里！在那里，有自己通往青鸟之径的新的钥匙：“青龙出水明月迷章”之青：青篷！那么，换言之，自己遇上霖儿，其实应该算是命中注定的一程？

眼见着身边的悼灵大惊失色，霖儿也不禁忧心地看了他一眼，低声，“怎么？有问题，还是说……”

“没事。”悼灵终是微微地眨了眨眉角，低下了头颅。“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是叫做‘岚桂之殿’，是么？”很庆幸，他已经知道了这样的一个地方。而这里，除却蒙山，就是霖儿她最后可以去往的地方，曾经归属于通天教主凌空大人的人间殿堂。

“是啊！”霖儿一脸惊诧。“你也知道这个地方？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去。那里，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可以在那里找到安息之地的！我们……”可惜，她眼前的人却是不禁只在那一双眼眶里涵起泪滴，情切哀伤，却是叫人不免低声，难以继续。“悼灵……”

“霖儿。你确定，我们该去往那个地方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明明认定命运是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但是，就在这样的时刻，自己却碰巧就遇上了合适的人，听见合适的理由去让自己做合适的事情——这，如果说还不是命运驱使，那能是什么样的理由来推动着自己无力抗拒，只能沿着这一路走下去呢？是不是说，明知道了未来的结局，而自己却还是得……

心绪幽幽一动，那一方神色怪僻的美妙少女，那一袭如相思一般的淡紫色衣裙，那个隐藏在自己心里长达千年的灵儿，是不是说，自己就会因此而永远地失去她的微笑

和美貌？如是，自己，又该当如何？

“你不愿意？”霖儿的声音里分明泛起了清晰的悔意。“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们就不去了吧。反正，多年未曾去到，只怕连我自己都想不起来通往此地的路径了吧！”霖儿却是苦笑，轻声叹息，微微然低下了头，显然不是完全甘愿。

“霖儿。”此刻，那男子却是昂起头，凝重地看着她的眸子，轻声：“我没有说不愿意。我答应人，一定会帮助你找到青鸟的。所以，我会去，一定要去！”所以，灵儿，所以，二哥哥，所以，父王……感谢你们，谢谢你们曾经无私的在我的生命中刻下了非常美好的记忆和年华。从今天起，我想，我就要永远地诀别于你们，再也不会归来，更难得探望你们一眼了。所以，抱歉，抱歉……

“那，你知道该怎么去吗？”

“知道。”悼灵郑重颔首，微微阖眼，却是将那眼底还不曾完全挣扎出来的泪水纷纷地收拢回去，往前迈出一步，带着些许苦涩地笑道，“今天，我们这边是八月二十八。而在废墟之城，现在则是十二月的最后几天了。这个月，从八月十五开始，也就是从他们那边的十二月十五凛冬祭日正式开始，一直持续到年尾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大开广鉴之门的时候。在这之前，只要我们找到时机，就一定可以安全地步入废墟之城！”

“原来，竟是这样？”霖儿却是惊讶，叹息。“以前，我不知道青鸟去哪里了，就一直试图着前往那边。但是可惜，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决然没有办法。到最后，即使我再如何不愿，可我却也终是只能够放弃，安心地留在幽冥，陪伴在师傅还有一众师姐妹们的身边，每年回去一趟蒙山，一直等待着他的归来。”

说到此处，她却是轻然抬首看了悼灵一眼，郑重。“悼灵。从今天起，无论你是青鸟，还是悼灵，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要一起面对，决不后退，也决不抛弃对方。好么？”

“当然。”如此，悼灵也只微然一笑，回转过身，紧紧地将她的玉指纤纤把握在手，久久不曾放开，一如他那梦中难以割舍的人儿：灵儿，再见了，再见了……

眼见着如此一幕，相思虽然依然愤愤不平，但是她却也终是无可奈何的了——很明显，大哥哥和师姐已经没有将晓寒的事情放在眼底了。那也就是说，自己得跟着他们，还有那个臭怪物一起去往什么废墟之城了吗？可恶！

如此，她终是恨极地瞪了那少年一眼，却是只见着那少年只静然微笑着看着他面前的那一对哥哥姐姐，不由得，她却是愈发恼火地跺了一脚，恨恨地跑了出去。

“这个怪物还真是可恶！他越是表现得这么优秀，这么听话，那自己要是还和他去相作争斗的话，那岂不是在自毁形象？”相思的眉头皱成了一团，难以展平。“不行。我不能这么做！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呢？打击他的形象似乎很有些困难，搞不好，还会毁了自己。那么……怪物啊，怪物，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恨极，怨极，却依旧还是久久难以解除这般的燃眉之急。然，也只在此刻，那林中飞掠去身影的一对女子也终是清晰地感觉到了她们背后的那群人的存在！

“清凝！你感觉到了吗！”玉玲儿却是急声，隐隐似有担忧。

“感觉到了。”梦清凝却并没有看她，只顾自地朝前飞驰，话音不改。“可就是这样，那又如何？哼，我说过了，即便是大罗神仙，我们也无需在意。不是么？”

“可是……”玉玲儿依旧试图争辩。“如果他们真的会沿着我们赶路的方向前来，如果他们真的也一并介入，那我们……”

“到时候再说吧！”梦清凝终于表现出了些许抱怨的神色，冷眉。“如果他们真的敢来自寻死路，那我当然会送他们一程。你，就不用担心了。”

末了，那女子面上却是只冷冷的一眼偏来，只不禁叫她那身边的鹅黄衣女在心底暗暗叫苦，恼怒，却仍旧是不曾显露分毫：梦清凝啊梦清凝！你就得意吧！早晚，你这般自大的情绪，会将你送往修罗场的！到时，你可别怪我的心狠手辣了，梦清凝！

——身为女子，一旦恨起来，当真也是一种难以忽视，却也绝难为人所察觉的毒瘴！

然后，她们这一双惊鸿之美艳双姬便只微微向前，向着前方即将为她们所划下那些生灵们最后的命运和休止符的第一站终点疾驰，飞赴！“颤栗吧！素心阁。痛哭吧，古老的木氏一族！你们的命运，应该从那一天开始，从你们之中诞生过一个名叫木青衫的婴儿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灭亡和死难日！受死吧，众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