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自成环视一周,笑着说道:“亨儿有何事皆可讲,不必顾虑!”
“臣前些日子下乡,所见所闻皆是触目惊心,更是深感民生之多艰!”李来亨微微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臣与一老农相谈,老农既不知大顺已立,更不明何为三年免征,何为卫国税,还问臣:既然大顺已立,为何租税收缴皆为旧吏?为何田租国税皆为旧制?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更不知如何面对那老农。”
“皇上,如今天下已定,大顺已经获得了绝对优势,那之前与民休息的三年免征,提供耕牛种子,组织流民贫民开垦,与地主乡绅协商减租减息的计划就得提上日程了。天下苦百姓久矣,若是再苦一苦百姓,恐怕百姓就记不得我大顺了!”
李来亨知道,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如果不在战时资源紧张的时候将一些新的东西确立,那么战后,歌舞升平,君王无忧的生活,再想做些事情,就更难了。
依着人的惯性,依着既得利益者的阻挠,依着王朝发展的惯性,现如今的大顺不过是改良版的大明罢了。李来亨一个人,若是不能借助新事物,新赚钱工具,新规矩,新制度的力量,又如何对抗这个时代呢?
“果真有此事?”李自成眉头紧皱,看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皇上,陕西这边也不容乐观啊!”不等李自成继续说些什么,田见秀再次出班发言:“陕西百姓皆言我大顺初诱之以三年免征,现今却百端催科。如今每地追租缴粮急如星火,又按亩征解阔布,又科派雕以充箭翎,又派打造盔甲。凡此种种,雕翎、鱼胶,尽派穷民;钢铁、牛角,亦入地亩……若是如此下去,乡绅不反,百姓先反了!”
“皇上,河南亦是如此!“袁宗第这时也突然出班发言:”未抗清时,追赃助饷,杀富济贫,不征百姓一分一毫,若有所需皆以银钱珠宝买卖。可抗清之后,三年免征取消,追赃助饷取消,卫国税推行无果,臣等一心剿逆,无暇干预,又恐再激起叛乱,只得任乡绅地主一切照旧。“
“如今一切以军需为重,以河南为例,不止供养三万脱产大军,还得支援长城一线的五万大军之军需,百姓所收夏粮三分征税,二分偿还朝廷耕牛种子之债,还要承担军队徭役,秋收耽搁,务农耽搁,徭役期间自带粮食,病死受伤皆无补偿,着实劳民过矣!“
“父皇,臣也有话说!“就在这时,负责山东-直隶的大顺太子李过也突然出班发言:“山东……”
“行了!“李自成抬手一挡,示意李过闭嘴.”你就不必再说了,朕明白了!“
李过本来也想说一说山东-直隶的情况,没想到这般倒霉,直接触到了霉头上,只好乖乖垂头闭嘴。
其实现在除了太原,整个北方其他地方都缺钱缺粮,李自成身边的六政府官员自然不知道各地的情况,或者说,他们明白,可是丞相牛金星不希望他们说,他们自己也不愿意说,那自然就不知道了。
牛金星就在山西,就管着山西,前段时间孙斌被端之前,这个帝国丞相还收了礼呢,他对于自己治下的山西能不明白一二吗?可是清楚是清楚,有些话却是不能说的。
若山西是如此,那其他地方能好吗?若是这样的话进了李自成的耳朵里,汇聚到山西的钱粮又该如何分配?难不成要原路返回,减租减税,安抚百姓?
说白了,都是钱粮闹的,李自成其实心里也清楚,虽然不知道全部,但他曾经也是胥,还能不知道一二?
可是他也揣着明白装糊涂!若是手下的人说他没穿衣服,他便不能·裸·游了,但只要大家都说这衣服好看,那他便也不做声,假装这衣服真的好看!
供养四十余万职业兵,十几万卫戍部队,而且是四十万大军同时开战,军队补给,补给运输,兵员补充,伤员照顾,武器损耗……这不是有钱就可以的,得有粮,得有人……得用无数百姓的尸体堆出来,小推车来的时候运的是粮食和军需,回去的时候,运的就是徭役们的尸体了!
地方的这些大臣心里也不舒服啊,什么都供给山西,供给太原,可是我陕西需要钱粮的时候,我河南需要钱粮的时候,我山东-直隶需要钱粮的时候,太原就没见拨过。
换句话说,这次他们也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借着李来亨率先发话的这个由头,好好给自己讨讨公道!好好给皇帝陛下诉诉苦,也体谅体谅地方,别以为太原钱粮不愁,这些地方钱粮就不愁了。
“六政府大臣误朕啊!“李自成说罢,也随即起身,微微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那地方若要恢复生产,若要减租减息,军需还缺多少钱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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