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坏了,从橱柜里出来,跑到父亲面前,摇着他:“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父亲一下子坐起,把她抱起,哈哈大笑:“星儿,看你躲到哪里去!”
“爸爸骗人,骗人,大骗子……”她还不怎么会说话,只会这么两句。
“乖,星儿,不哭,爸爸再也不骗你了。”他把银色铃铛高高举起,在她眼前晃。
“叮铃叮铃”,她猛从床上坐起,茫然的环顾四周,客厅里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熟悉的家具,窗户半开,吹进一丝晚风,耳边铃声似有余音缭绕,但没有古旧的家具,开裂的地板,什么都没有。
那时,她才几岁?只能够到桌子,她怎么会有那时的记忆?
她怔怔地看着前面,忽然间,她听到了声音,从屋外传来,透过厚厚的门板传到她耳里,她跳下床,跑到客厅,通过猫眼往外望,一个人背对着她向消防通道那边急速跑了过去。
打开房门,门边放着一束鲜花,一个蛋糕盒子,她把鲜花和盒子拿进房间,正想打开,电话铃响,是小李打来的,语气慌张:“星星姐,您是不是收到了什么礼物?千万别打开,我们马上过来!”
窗帘飘起,影子落到了对面的墙上,暗影重重,倪星星看着那礼盒,生生打了个寒战。
两名助理过来了,告诉倪星星,他们收到短信和搔扰电话,用威胁的口气要求他们提供倪星星的住址,他们只以为又遇到了死缠乱打的粉丝,因此没理,但这次仿佛惹怒了他,到了凌晨时,那个短信又来了,说要送一份特别好礼给倪星星。
小李把短信给倪星星看。
短信用一段特效处理文字:淋漓的鲜血从‘特别’两个字上不停地滴下,动画滚动,变成一个人的脸,无声狰狞大笑。
倪星星吓得差点失手跌了手机。
“星星姐,您住的这一层管理更严,电梯需要刷卡才能进入,楼梯通道也有人守着,可这个人不知道怎么上来的。”大鲁忧虑地说:“国内那些粉丝就够疯狂的了,想不到还有跟到国外来的。”
“现在的粉丝有钱!“
几个看了看桌上的盒子,那盒子外包装是橙黄的暖色系,可谁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小李大鲁挡在倪星星的前面,两人互相看了看,谁都不敢动它,商量:“要不然咱们还是报警吧?”
“里面要真是个蛋糕呢?把警察叫来让人看笑话?”
两人商量半晌,一人终于上前,手指刚碰上了盒子,一缩,像被蛇咬般地收回。
几人正一筹莫展,后面房门打开,齐回头看,见是费晚,同时吁口气。
小李一脸希望地看他,“费先生,您瞧,就是这东西,也不知是谁送来的,放到门口人就跑了。”
费晚不答,走到桌前,把盒子拿起掂了掂,又放在耳边听了听。
几人看得心都提了起来,屏息静气望着。
他一秒也没迟疑,已经打开了盒子,把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闻了一下,在小李大鲁的惊呼声中,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眯起眼点头:“味道还行。”
心形的蛋糕似乎用红色草莓在表面涂了一层,他嘴角也染红了,液体缓缓往下流趟,他拿起洁白纸巾一擦,那等画面……三人齐齐扭头。
小李恭维:“费先生,还好有您,我们以后全指望您了。”
“星星姐,这粉丝已经跟踪了好几天了,我们以为这个酒店保安严密,他没办法上来,所以一直没告诉您,要不,咱们还是换酒店吧?”
“这个酒店是唐人街附近安保评价最高的,再换,能换到哪里?”大鲁发愁。
倪星星却是很在意,问费晚,“蛋糕好吃吗?”
两人互望一眼,同时福至灵开,这儿还有个解决麻烦的高手!
齐转头眼巴巴地看着费晚。
费晚把蛋糕拿了出来,用手指挖里面的果肉,凑近了放在眼前看:“唐人街青岭小巷里的蛋糕店做的,那家店有监控,应该能查出是谁。”
小李走进费晚面前,凑近了蛋糕盒子看,“真的?我瞧和一般的蛋糕没什么不同,费先生,您以前来过唐人街?怎么这么熟?”
费晚不耐烦:“昨天咱们不是经过那里吗?那店里的特色糕点就是心形蛋糕,上面涂的草莓酱是他们店里自己做的,里面添了种香草,味道不同。”
大鲁不信,拿手指蘸了点上面那层酱放进嘴里试味,吧嗒嘴好一会儿,望着屋顶沉思。
小李学他样子蘸酱吃,两人同时望屋顶。
倪星星也伸手,费晚看了她一眼,她讪讪缩回了手。
费晚敲了敲桌子。
大鲁小李回过神来,互相苦笑相对,摊手。
费晚再敲桌子,小李脑子灵活点,领会了他的意思:“费先生,您要电脑?”
他背靠沙发,头往后你仰,静静地问:“没电脑能查监控吗?”
小李垂手说:“我马上去拿。”
开门声起,大鲁已经拉开房门跑出去了:“我去,我去!”
小李左看右看,把未开封饮料从倪星星手边拿走,打开了递到他手边,眼巴巴望他:“费先生,您还需要什么?”
她扫了眼空了的手边,竟哑口无言。
蹬蹬声中,大鲁拿了电脑过来,打开,摆在桌子上,两人一左一右站定,垂手,一人说:“费先生,您请。”
一人把椅子搬到桌子前,拿袖子拂了拂光洁如镜的椅面。
这情形似曾相似,让倪星星想到了最近宫斗影视剧里皇上身边的太监们,皇上问答,垂手挥袖一声喳,又想到失宠的妃嫔被太监们瞬间反脸冷落。
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费晚坐直了,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屏幕上一串串的数据闪过,隔了一会儿,监控画面出现在屏幕上,一排排蛋糕摆在玻璃柜里。
大鲁小心翼翼地问:“费先生,这,这,您是怎么做到的?”
费晚不答,手指再按。
小李讨好,“别问了,告诉你你也不知道,是吧,费先生?”
费晚也没答,屏幕映得他的脸一片蓝色,有点冷硬,却莫名让人心安。
“我知道了,你在调取时间?这是昨天的?”倪星星说。
大鲁小李同时回头看她,又同时调转头去。
倪星星有了点小火气,“大鲁小李,我可是个演员,你们刚才什么表情?瞧不起人是吧?““
两人赶紧回头,大鲁说:“不是,不是,星星姐,咱们是觉得吧,科技这方面,您不知道正常,是吧,小李?”
小李忙点头。
费晚手指停了停,回头看了她一眼,再看屏幕:“我简单地说吧,店家买的监控器是魅影牌监控器,它通过云服务器存取监控画面,所以,只要破解了它的云服务密码,就能调取监控。”
虽然大半没听懂,倪星星答:“对哦,对哦……”
小李大鲁这次同时竖大拇指,异口同声说:“星星姐,您懂得真多。”
倪星星倒有点不好意思,摆手回答:“没啥,没啥,耳濡目染,随便学学而已。”
两人互望垂头笑。
“你看,就是他!”大鲁指着屏幕说。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背对监控器买蛋糕的人,他付了钱拿着蛋糕盒子一转身,是个面目普通的年青人。
“对,就是他,他在国内也跟踪过星星姐,有次开车跟踪,差点逼得我们的车跟尾,我们还报过警!”
倪星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个粉丝,曾经疯狂地跟踪过她,几乎每天都送礼物,还曾经混进过片场,和费晚也起了冲突,她记得那天费晚来接她,那粉丝跟踪到了停车场,费晚让她在车里等着,他去好好跟他讲讲道理,倪星星认为有他在,什么事都能解决,所以没管,后听到停车区另一边噼里啪啦响了好一阵,后费晚拉开车门进来,坐上车,告诉她,行了,她也没问。
果然,这疯狂粉丝后来再也没出现过。
两助理摩拳擦掌,兴奋,有点小期待:“又是这家伙,这一次……”
倪星星眼睛发直,两人是在参加娱乐助兴节目?快乐大本营?多少替自己担心一下吧?要不要临时换助理?
“这一次怎样?”倪星星问。
两人没听出倪星星语气中的不善,齐仰头看费晚:“费先生,您有什么计划?”
“对,有什么要我们做的尽管说……”
费晚背后靠坐着:“下次他还能来?放心。“
他们真的放心了,两人告辞:“费先生,那麻烦您了,我们先出去了,您先休息。”
看到房门合拢,倪星星指指房门,又指费晚,再指自己,“他们什么意思?还是我的助理是吧?”
“好了,你去睡吧,有我呢。”费晚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来,盘腿坐在了沙发上,闭目。
不知道为何,倪星星也就放心了,走到卧室,一觉睡到大天亮。
几天的戏拍完,那粉丝再也没有出现过,两助理有点小遗憾,寻着机会就问费晚怎么做到的,费晚不答,两人也没办法,倪星星听他们私底下讨论:可惜了,没看到过程,要不下次……
对此,倪星星已经相当淡定……回国就换助理!
所以,当那脑袋上缠了绷带鼻青脸肿的粉丝冲过来,把刀架在了爱玛的脖子上,威胁倪星星吻他一下时,她根本没当一回事,回头找费晚,看见费晚没在,才有点慌了。
两助理也慌了:“费先生呢?刚才还在这里的?”
“对了,他说去买点东西。”
“你先放了爱玛!“倪星星颤着嗓门和他商量。
粉丝一手拿刀,一手抹绷带……眼泪从绷带里渗了出来:“你骗我,倪星星,我那么喜欢你,从国内追到了国外,为买机票我连房子都卖了,女朋友也分手了,一心一意对你,也没要求你什么,只想给你送点礼物,远远地看着你就行了,你就这么对我?你让人打我?我断了两根肋骨!两根,你知道吗!还有鼻子……”他大哭:“我的鼻子被打断了,我脸上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鼻子!这是我唯一能配得上你的东西,被那个人打断了……”
他手乱抖,水果刀在爱玛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印,爱玛尖叫。
“这个,您先别慌,刀别乱动,再说了……”倪星星有点慌,想了想说,“小兄弟,买张机票不用卖房子吧……”。
粉丝怔了怔,大声叫:“我的鼻子!我的鼻子没了……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只关心房价!”
倪星星强自镇定:“好,好,好……鼻子打断了可以重新接上的,现在整容业这么发达,我出钱好不好?你先把她放了……”
粉丝忧伤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暴怒:“整的怎么能比得上原装的?倪星星,你从没整过容,怎么能要求你的粉丝整容?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
他捍着爱玛胳膊,动作越来越大,爱玛浑身发抖。
“你,你别生气,是我考虑不周,咱们不整容,就把鼻子接上好吗?保证和原来一模一样。”倪星星瞪小李大鲁。
他们总算反应过来,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还没走两步,就被发现了,粉丝大叫:“站住,不准动,再动我割断她脖子!”
爱玛吓得缩成一团。
“星星,我只想你吻我一下,就一下不行吗?我知道,你是天上的星星,我没有其它想法,鼻子断了,我认了,只要是为你付出,那又有什么?”粉丝神经质般地抽动嘴角,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一动不动,乌紫的嘴唇露出黄色的牙齿。
倪星星寒毛都竖了起来。
小李说:“你快放下刀,我们已经报警了,哥们,美国的监狱可不好呆!”
大鲁悄悄墙根往那边蹭,神情紧张积极,但从速度上看,一年也到不了。
正无计可施,黑色小车从车道上滑了过来,车门打开,有棍状物飞起,在空中盘旋,击中粉丝后背心,往前扑了几步,跌倒在地。
大鲁小李忙上前按住了粉丝。
爱玛呆呆坐倒在地,脖子上有血丝渗出,倪星星上赶紧上前查看:“你怎么样了?”
车子里的人走了下来,来到两人身边:“爱玛?”
爱玛缓缓转头,仰头看着那人:“叔叔,我没事。”身子却向前倒了去。
这是个猜不出真实年龄的老人,一脸沧桑,可这一下行动却快得很,几步上前,接住了爱玛,把她抱起,有点吃力地往自己的车上走,司机下来帮忙,拾起了老人丢在地上的拐杖,把爱玛放在后座,看着他们的背影,倪星星忽然间心头升起股异样,跟着往前走了两步,那老人似有所悟,回头:“小姐,能麻烦您扶着她的头送她一程吗?”
似乎刚才太过花费力气,引得呼吸不畅,他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司机说:“先生,您还好吧?”
司机想过去扶住那人,却因扶着爱玛腾不出手来,期待地看倪星星:“倪女士,能麻烦您吗?”
倪星星上前,进到车内,托住爱玛的头。
那老人已经咳得直不起腰来。
司机过去,把他扶到副座之上,把泡了草药的玻璃杯递给他,他喝了一口,喘咳才慢慢停了下来。
“快走,快去医院!”他说,“送爱玛去医院!”。
他的后脑勺就在倪星星的前面,花白的头发,领子高高的,挡住了布满皱纹的脖子,车子开得不稳,微微有些晃动,他却坐得笔直。
爱玛的伤口并不深,方格子手帕系在脖子上,血已经止住了。
车子一路前行,霓虹灯斑驳的光影透过车窗进入,让前面人花白的头发随灯光变幻着颜色。
忽然间,前边有辆车打横里一滑,车子猛地一停,车内人一起往前冲,倪星星勉强扶住爱玛,控制她不让她滚下,自己却往前扑了去,那老人也往前扑了去,领子下拉,脖子露了出来,一颗黑色的痣冲入她的眼帘。
她心中忽遭剧震,脑子一片空白。
有声音从空中传来:星儿,来,骑在我脖子上,你高高的,比爸爸还要高,你就能看得见了。
爸爸,你脖子上有颗东西,是黑色的星星吗?
对啊,爸爸把星星挂在脖子上,脖子有两颗星星,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哈哈,爸爸骗我,我才是爸爸的星星。
她垂下头去,看见自己的双手在颤抖,模糊之中,变成了一双小小的手,扶在他的脖子上,那时,脖子上还没有皱纹,光滑粗壮,只有那颗痣,黑得发亮。
她怔怔直视,他反手到脖子上,枯瘦的手把领子拉高,遮挡住那颗痣。
车子停了,医院的护士抬了单架过来,把爱玛抬进了医院,司机跟了过去,老人也跟着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倪女士,谢谢您,我让人通知您的助理,他们马上就赶过来接您了。”
他右手拿了拐杖往前走,步子有点跛,身材矮了许多。
“爸爸……你是爸爸吗?”倪星星听到了自己语调在颤抖。
他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步子却蹒跚缓慢,拄拐杖的手轻轻地抖。
奇异的感觉冲入倪星星的脑子里,让她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鼻腔间充满了酸涩:“你就是爸爸,我站在你面前,你都不认我了吗?”
砰地一声,拐杖跌落,他缓缓转过身来,取下了脸上的墨镜,是张陌生的脸,可那双眼睛,还是旧时模样,无可奈何而温和,他巍颤颤往前两步:“星儿。”
倪星星几步上前,仿佛变成了小时侯,时光回到从前,扑进他怀里:“爸爸,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家?”
他的肩胛骨薄得惊人,几乎没有肉,衣服空荡荡的,人也矮了一截,似乎倪星星能把他抱起。
可她知道,他依旧是他。
“我病了,国内治不好的……”他咳了两声,胸腔鸣响:“不想给家里添麻烦……”
身上依旧有那股好闻的味道,比小时候淡了一些,有点烟草味,又有墨水的味道,更多的却是药味。
“您为什么变成了这幅样子?”那种讨厌之极的酸涩又来了,有液体涌在眼角,却在那儿停住,依旧哭不出来,倪星星却已习惯。
“只有这样,在这儿才有身份啊。”他轻拍她的肩膀:“对不起……一直想来找你们,可病一直没治好,一直在反复,人也变成了这模样……我怎么敢来找你们?”
“不,您还在,只要您还在……”她舍不得松开,怕一松开,又只是酒店床柜,墙角衣镜,一场空,一个梦。
肩膀有物,是他在拍了拍她的肩膀:“星儿……”他语调无可奈何,像以往一样,“别这样,这么多人看着!”
她松开了他,看了看周围,周围的人围成一圈,朝这边指指点点,场景真实而熟悉,她顿时放心,喃喃地说:“原来这不是一场梦?”
他垂头,转过身去,声音染了湿气,后背微微抽动:“不,星儿,不是梦,我在这里,在你面前。”
他举袖抬高,在眼角擦了擦。
司机过来,告诉两人,说爱玛并无大碍,打了麻醉后,医生在给她缝针,要过两个钟头才醒来,还说打了电话叫爱玛的姐姐过来照顾。
“先生,要不然我先送您回去吧,到了吃药的时间了。”司机说。
见倪星星一脸疑惑,司机解释:“倪小姐,孙先生身体一直不好,每天定时吃药打针,那种药是经过特殊熬制的,只能回去再吃。”
司机去开车,老人回头,见倪星星眼都不眨,笑了笑:“你也跟我回去吧?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
“他叫您孙先生?”
“对,我现在叫孙荣。”他垂头,欲言又止,抬起头来:“星儿,私底下你可以叫我爸爸。”
老人脸上的忐忑让她心酸,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孙先生。”
那是近郊的独栋小楼,有宽大的草坪,浓荫密布,走进屋子,有股淡淡的药香飘来,穿着斜襟衫的下人端了药上来,轻轻地放在他面前,另一位则拿来了五色碟子装好的果脯,药好像极苦,他喝了一口,吃一个果子,再喝一口,将五种颜色的果子吃完。
刚刚好五口,一口不多,一口不少。
灰白的脸色才好一些。
把果脯推到她的面前:“星儿,你也吃点,对身体有益。”见倪星星拿了颗红色的,摇头,笑:“还是像以前一样。”
她把那果脯放进嘴里,只觉香甜可口,美味之极。
他告诉她,当年他生了重病,那种病只有国外的特效药才能治,那药进口,价钱已经翻了几倍,他不能告诉家里,她妈会不顾一切救他,花光家里所有的钱,那时,姥姥也生病了,他不能再增加家里的负担,刚好,有个偷渡的机会,只有这样,他才有一线生机,和几名好友偷渡来到美国,正好唐人街有个叫孙荣的死在了公寓,他和他长相差不多,他顶替了孙荣的身份,慢慢赚了些钱,做了整容手术,改头换面彻底顶替了孙荣。
“我想回去找你们的,但我现在这样,病也没好,怎么能去找?”他咳了两声,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纸巾擦嘴,削瘦的肩膀轻轻抖动:“星儿,你那么有出息,成了明星,我更不敢找你了,如果有人知道你有个偷渡的爸爸,会影响你的,何况我当时用了不怎么光彩的方法留下来,不能和你相认,只会拖累你,我知道你来到美国,只想看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刚好朋友的女儿在你们剧组做事……”
“好,我们很好,妈妈也很好,只是几年前车祸,她的腿不好了。”她看清他眼角的悔恨,赶紧说:“做了理疗,现在好多了。”
“星儿,对不起。”他埋下了头,用手掌捂住了脸:“对不起,爸爸真是没用,我是世界上最没用最没有承担的父亲。”
迟疑了一会儿,她伸出手去,抚上他的肩膀,枯瘦如材,硬得硌人。
只要你还在就好。
倪星星心想。
依依不舍告别之后,还没回到酒店,倪星星就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想必她外出电话放进了袋子里听不见,她发了短信过去,也没见回复,但这丝豪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正好此时,费晚的电话进来了,解释了他的去向,原来,他发现那位疯狂粉丝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个同伴,当时他看到了那位同伴,跟了过去,查到了他的地址,当时情况不方便联络,他说完,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隔了半晌说:“对不起。”
倪星星说:“没关系,你知道吗?我见到爸爸了……”
她把刚才的事说完,那边听到轻微的喘息声:“对不起,我没有陪你。”
她轻声说:“费晚,我想让你见见爸爸。”
他似乎在考虑,电话那头转来重重的呼吸声,让她的心情忐忑起来,在她等得有些失望的时候,他的声音传来:“好。”
倪星星放下心来:“费晚,你真好,爸爸见到你,一定会喜欢的。”
又是一阵沉默:“是吗?那是我的荣幸。”
倪星星笑了:“费晚,你别担心,爸爸很好相处的。他说以后我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你什么时候有空?对了,这几天拍完之后就没有了,我只有几句台词的,拍完之后咱们来看他,等他病好一点,我们一起回国,妈不知道有多高兴……”
倪星星说得口干舌燥,才发现费晚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
“费晚?费晚?你在听吗?”
仿佛忽然惊醒:“在的,你说吧。”
“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在想……”声音有些迟疑:“要是你爸爸不喜欢我怎么办?”
原来他担心这个?这么自信的一个人?
倪星星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会,不会的,他怎么会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他都会喜欢。”
“那好吧,你来安排,什么时候都行。”他说。
“费晚,咱们迟早都要见家长的……”倪星星说。
“哦?是啊,迟早都要见的……”那边语气低沉下来,有点冷淡。
他性格如此,倪星星也不见怪:“费晚,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商量一下约个时间。”
“好……”似乎迟疑了一会儿:“你爸他……喜欢我什么打扮?穿西装行吗?”
倪星星怔了怔,她已经不记得爸爸喜欢什么了,只记得他高大的身影,逗她玩时嘴角有温柔笑意,清俊隽永,永远的深蓝格子衫。
“爸爸都会喜欢的,随便你穿什么……不,你还是过来吧,我给你挑挑,爸喜欢随意一点,但是今天看见他,他穿了西装,也许喜欢正式一点?”倪星星说。
“好吧,我这就到酒店了。”
倪星星洗漱完毕,费晚正好到了,开了房门,他手上少见的有束鲜花,粉蓝馨香,衬他雕般的脸,一身黑衣,视觉冲击很大让她有时光错乱之感。
花递到了她的手上,他认真地说:“我查过网上,百分之九十的女孩子都喜欢鲜花,剩下百分之十是对花粉过敏的,普通的花你一定不喜欢,但这是新品种,从荷兰运来,香味和你平时擦的香水差不多……”
见她不出声,只盯花看,迟疑地问:“喜欢吗?”
倪星星接过,跳了起来,整个人挂在他脖子上:“费晚,我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只是任她挂着,“先把花插好,要不都谢了。”
倪星星捶了他的肩窝一下,跳下来找了玻璃杯插花,屋内灯光盈盈,花瓣成了冰蓝之色,好看得很。
“想不到这次来美国,就遇到了爸爸,费晚,你真是我的幸运星……”她摸着柔软的花瓣,轻声说:“如果没有你,我还在当替身呢,现在又遇到了爸爸,费晚,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谢谢你。”
他垂头看地板,手插在裤袋里,蹭地板的脚尖停了一下:“当然,我是谁?”
倪星星整个晚上都在笑,在梦中醒了好几次。
………
爱玛的替戏已经拍完了,她脖子上的伤并没有影响拍戏进度,倪星星的戏并不多,拍得十分顺利,几天的戏结束之后,大家约好在孙荣家里相聚,莫尼卡和文沛平夫妻和爱玛原来就认识,也被邀请了,当初计划只是个小型的聚会,但消息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不请自来,要求参加聚会,说已经好长时间没看见孙先生出来活动了,想趁这个机会见见他。
倪星星这才知道,原来孙荣这个名字,在唐人街影响力极大,不少人曾经得到过他的帮助。
聚会这天,他们几人到的时候,甚至看到穿便装的洋人警察和他握手寒暄。
爱玛在台阶上迎接客人,见他们来到,轻声告诉了孙荣。
孙荣和几个商人寒暄,转身迎了上来,视线先落到倪星星身上,再落到了费晚身上,时间长了些许,回头问:“星星,这位就是你说过的费先生?”
“对,是我。”倪星星还没说话,费晚已经伸出手去。
语气清冷生硬,倪星星是知道他性格的,紧张地盯着。
孙荣失笑,隔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去相握,温和地说:“星星说了,你帮了她不少,先谢谢你。”
倪星星嘘了一口气,也笑了,见费晚脸上僵硬没褪,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垂头看了她一眼,抬头扯着嘴角咧嘴,好歹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有什么办法,他就是这样,对不熟的人能给个笑脸就算不错了。
孙荣好脾气地笑,把他们领进屋子,向众人介绍他们,说倪星星是已故好朋友的女儿,他视如已出,来唐人街拍戏,以后她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屋里的人都举杯点头恭贺,祝他找到了故人之女。
有认识倪星星的人向左右人介绍,说她是国内新晋女星,很出名的,就有几位年青人过来要求签名,被孙荣拦下了,说今天私人聚会,不能打扰客人,那几个年青人打了几个哈哈,各自玩乐去了。
只能被介绍是‘故人之女’,倪星星有点失落,但看见花白头发下一脸欢容,把那点失落抛到脑后,只要是他,是别人的名字又怎么样?
原来孙荣所说的赚了点钱是赚了大钱,他有个生物科技公司,研制的几种特效药极为成功,但为人极为低调,是唐人街里的隐形富豪。
倪星星隐隐看出孙荣的实力,随着聚会上各路小道消息传入她的耳里,应邀而来的客人对他不时流露出尊敬的神色,她还是暗暗吃惊,又有些得意。
当丁阑穿一袭蓝色晚礼服挽着施一航的胳膊走进来的时候,她还是震惊了。
丁阑穿着精致的晚礼服,身材玲珑有致,优雅动人,眉眼虽然清淡,但哪还有身穿白袍职业装时的冷冰冰不可靠近?
施一航却依旧合体西装礼服,精英派头十足。
他一走进,好几个手里握了酒杯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杯子,迎了上去,寒暄聊天,很熟的样子。
丁阑站在他旁边,不时插上两句,两人珠联璧合。
倪星星震惊之后,莫名松了一口气,侧头看费晚,他也在望着两人,眼眸深邃,她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放心了吧?”
费晚垂头,皱眉:“放心什么?”
倪星星垂头笑他的假装,说:“有熟人来了,咱们去打个招呼?”
费晚不情愿,说:“和他们熟得很吗?”
倪星星拉他往前走,来到施一航两人身边,先叫丁阑,丁阑回头,先瞧施一航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星星,你搬了之后,好久没见了,来美国出差,和孙先生的公司有合作……”
倪星星挑高眉:“是啊,好久没见,人都会变,哈哈……“
丁阑拿手指拧她:“别胡说!”眼角却瞄施一航。
施一航似有所感,回头看她们,走了过来,揽住丁阑的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向倪星星等点头。
夕日旧情,已有新的归宿。
倪星星真心替两人高兴,倚靠在费晚身上,把手背伸了过去,费晚皱眉看了她半晌,终于伸手接过,嘴唇上印。
在众人面前秀恩爱,哪是他的范儿,今天破例,有情敌在场,想必经过了无数的心理斗争,她心里已经笑得打跌。
和丁阑闲聊了几句,各自说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丁阑说起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聚会,说孙荣先生已经隐居很久了,研究院想和他的公司合作,早就想拜访他,怎么也不得其门而入,好不容易听说他有公开宴请,托了关系才搭上路子进来。
倪星星问她什么课题这么重要?
她只笑笑不答。
倪星星知道自己的,既使她解释她也听不懂,也不再问,看向远处,只见孙荣被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围着,手拄拐杖,神色很淡地说着什么,一直摇头,灯光转暗,他花白的头发似乎披上了银光,在她的记忆当中,年青的他身体壮硕挺直,却从没有这种被人众星拱月之时。
几个中年人神情激动起来,像求着什么,他只把拐杖一拄,拨开他们往楼上走去,倪星星几步上前,听见他们摇头:“哎,孙公不愿意,这可怎么办?”
“对啊,没有他起头,事情怎么能办得起来?”
“他真的想把公司结束了?”
“那么大的家业,怎么能说结就结?”
“底下人还要吃饭的。”
倪星星回头,费晚在不远处拿酒杯喝红酒,她想了想,没有打扰他,自己往楼上走了去。
二楼寂静无人,和一楼相比,像两个世界,长长的走廊直通往前,地板光可签人。
轻轻踩在上面,听得见脚步踏踏声,她试探着往前走,想喊爸爸,想起他的话,只叫了两声:“孙先生,孙先生?”
没有人回答,长廊阴影仿佛要把人吞噬,她忽然间有些害怕,提高了声音再喊,冬地一声,似乎有物跌落,她听出是最尽头的那间屋子,往前跑,心忽然间扑通狂跳起来。
隐约的争执传来,带着骇然的惊恐:“……是你,真是你?为什么还回来?都还给你,我都还给你……”
她急跑到房门前,棕红色的门把就在眼前,她却犹豫了半秒才推开房门,窗帘被风吹起,飘至半空,击打在窗棂之上,啪啪作响,棕色沙发上,孙荣仰面躺着,捂住胸口,嘴角有血沫冒出,见她进来,眼睛缓缓滚动,落到了她的脸上,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声,只看着她的身后,手指缓缓抬起,倪星星脑子一嗡,随着他的视线往后望,费晚刚刚赶来,正站在门口,再转过头去,他的手垂下了,眼也已经合上,脸色死灰,再无生气。
她步步往前,地板是软的,脚也是软的,来到沙发边,已经滑倒在地,颤颤摸上了他的脸,冰凉冷寂,仿佛一瞬间便有物抽取了他身上所有气息。
费晚过来,手指探上他的鼻腔,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打电话。
房间里一瞬间涌满了人,尖叫,吸气,唤他的名字。
时而嘈杂吵闹,时而脚步急促。
有人把她扶到了一边,似乎往她手里塞了瓶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终于,穿白大褂的人拥了进来,屋里架上了仪器,一群人围着他,紧张地忙碌着,医生剪开了他胸前的衣服,叮当一声,有物落下,是衣领上的领夹,小小的银制铃铛从领夹滚落,来到她的脚下,她拾起,铃铛轻脆地响着,声如一如既往,仿佛在说:星星,星星,你在哪儿?
医生把探头放在他的身上,仪器之上,始终只是一条直线。
“脑已经死亡。”医生直起腰。
护士把一块白布缓缓盖在他的身上。
眼前的一切那么的清晰,像电影里极高清晰度的镜头拍下来再放大一般,连细节都一览无余,可倪星星却搞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躺在那上面的老人到底是谁?怎么他的面目在慢慢模糊?
直至担架抬起,白布遮盖着人形物体往外走,她才尖叫出声,却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
“别这样,星星,别这样……”有人抱住了她,声音低哑沉痛。
她抬起头,看清他俊朗的脸上不知所措的慌乱。
“费晚,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才找到他……?”
她伸出手,他一把握住,垂下眼眸,眼睫毛轻轻颤动:“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是啊,老先生长期吃药维持,身体早就不行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想哭就哭出来吧!”
纷杂的声音忽然间涌入她的耳内,她不想听,掩住了耳朵,拔尖了声音:“不,不会的……”
颈间有物轻轻按压,她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
“生物治药厂煤气泄漏引发大火,损失惨重,再加上创始人孙荣病发身故,导致其股值急速下滑,跌近百分之八十……”
丁阑听见身后房间似乎有动静,赶紧走过去关上电视,又走到卧室边,打开房门,见床上的人静静躺着,被子微微起伏,双目紧闭,走了回来,对客厅里的人说:“费晚,她还没醒。”
沙发上的人身子欠了欠:“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屋内沉默下来。
丁阑走过去,坐在了施一航的身边,问:“费晚,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就这两天,回去之后,她会渐渐忘了这一切。“费晚说。
施一航猛抬头看他,双掌在膝盖间握紧。
丁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直视他:“费晚,我看星星的样子,好像认识孙先生很久了,但据我所知,她以前并没有这么个朋友?”
“最近才认识的,一见如故吧。”费晚说。
施一航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
”哦?是吗?星星出名之后,忙得很,咱们也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难怪她有个我不知道的朋友。”丁阑说:“只是,我从没见过她那么伤心……”
“是啊,我也没见过……”费晚垂下头。
窗子咔地一声响,施一航收回了手,窗页急速地前后摇晃,将室外阳光反射进屋,使太阳耀斑在两人脸上晃动。
“费晚,你还在装?你敢说这一切和你没关系?那么巧,又是火灾?星星进去后,你是第一个走进屋子的!孙荣什么身份,你早就知道了吧?”
窗页停了下来,光斑停在了费晚的脸上,使他的瞳仁如琥珀般发亮,他眼睛眨也不眨:“施先生,你说什么?”
施一航自窗口转过身来,向他逼近,冷笑一声:“孙荣原本姓文,你不知道吗?多年前他偷渡来美国为了什么,你也不知道?费晚,你接近星星到底为了什么?是不是因为她的父亲?因为文先生的研究成果?”
丁阑想要拦阻,却已来不及了
费晚垂下眼眸,施一航居高临下站着,他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他身子后仰,神情淡漠,如看可笑的孩子:“施先生说的,是天方夜潭吧?我从不涉足医药,也不开公司,要他的研究成果干什么?相反,施先生旗下,可有两间医药产业。”
施一航额头青筋一下一下地跳着,他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费晚,你说什么?”
费晚手一伸,叼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推,推得他后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施一航,难道不对?为了星星,你处处针对我,想尽一切办法抵毁,没错,星星得到了不少的帮助,她能得到罗伯特导演的那个角色,也因为你和章芸的关系,她之所以红,是因为你帮她拦截了网上的负面消息,给了倪雪境条件让她退让,可是……”他淡淡地说:“感情没了就是没了,你怎么强求都没有用,施一航,我不会退让,星星也不会因为感恩而接受你!”
屋内静了下来,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丁阑往门口望去,吃惊地问:“星星,你怎么起来了?”
施一航看了费晚一眼,明白了,脸色发青,站起身来:“星星,我不是……”
费晚走过去揽住她,她靠在他身上,一脸疲惫:“施一航,你走吧,别再管我的事了。”她再缓缓转头,视线落到丁阑脸上:“丁阑,你也走吧。”
丁阑上前一步,施一航拉住了她。
她转动头,视线越过两人落到窗页上,窗页摇晃不停:“施一航,你为什么把所有的事都想得那么复杂?所有人都对你怀有二心?你以前不告诉我你的真正身份,外穿廉价的西装,也因为这样?怕我一个贫民女贪你的钱高攀你?施一航,你从来没有看得起我,你对我只有歧视,那才是我们分手的原因,我只是想过简单的生活,费晚他很简单的。”
丁阑急了:“星星,你清醒一点,这些事真有原因的!”
倪星星仰头看费晚:“我相信他。”
他的眼睛眉毛瞬间僵住,隔了良久,眼中溢出光来,轻轻揽住了她。
施一航恨极他的悻悻作态:“倪星星,你清醒一点!你从来没怀疑过你的成功?你真认为人定胜天?忽然间有那么好的演技!……”
丁阑看倪星星的脸色,暗叫不好:“星星,一航不是这个意思!”
倪星星说:“对的,在施先生眼里,我向来什么都不是……你们走吧……”她停了停,垂头看地板:“丁阑,你真的和施先生好了吗?还是装成的情侣?你们瞧,我也能想得很复杂的。”
丁阑语塞,两人松开了握着的手:“星星,我们都是为了你,怕你有危险……。”
“我有什么危险?”倪星星轻声说:“有费晚在,我能有什么危险?”
她脸上疲色尽显,却如小动物玩累了偎在母亲的怀里,施一航忽然觉得全身冻在零下十度的冰柱里,心肺结成一团,没有一处留有余温,忽然间心灰意冷,往门口走了去,丁阑忙跟上,两人拉开房门往外走,直至房门合拢,他才说了一句:“星星,你好自为之吧。”
倪星星闭上双眼:“我会的,多谢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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